於孝天這會兒沒工夫去船艙裡面檢查,而是扭頭開始打量船尾的那門炮,看了一番之後,發現這門炮鑄造的質量比起他們的那兩門碗口銃好出不少,雖然形制上還是陳舊的式樣,可是炮身的膛壁卻厚實了許多,炮管也稍微長出一些,看上去很敦實,於是便樂了起來。
接着他下令開始檢查船上的貨還有船的情況,經過一番檢查之後,得知船上裝的基本上都是香料和一些貴重木料,另外還有一些銀子,審問過船上的人之後,他們這才知道,這條船是兩個多月之前去了一趟馬尼拉,在那裡出了貨之後,又採辦了一批香料和木料回來,沒想到走到這裡,卻被於孝天他們碰上給劫了。
另外船上的船伕供述他們的船是溫州府那邊劉家的船,船上共有四個僱來護船的護衛,剛纔已經都被殺了,船上的管事的是劉家的管家,剛纔也被打死了,剩下的這些都是船伕,這些船伕哀求於孝天他們不要殺他們,放他們一條生路。
於孝天點頭道:“你們記住了,我們是海狼,守規矩的很!只要你們放棄抵抗,那麼我們便不殺你們,這船我們不要,但是貨我們帶走,等一下你們繼續駕船走了便是!”聽到於孝天說不殺他們,這些船伕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一個個變得更加順服了許多。
正在衆人忙着準備將這劉家船上的貨搬回自己船上的時候,留守在他們船上的上鬥忽然間高聲叫道:“舵把子,南面又來了兩條船!”
於孝天和衆人起初都沒有怎麼注意,認爲這地方是南來北往的主航道,碰上幾條船是正常的事情,於是只管繼續從船艙裡面掏貨,只是命令那個剛上去的上鬥盯住那兩條船即可。
可是不等他們搬出多少東西,上鬥便又叫了起來:“舵把子!那兩條船還在朝着咱們過來!”
於孝天從那門炮旁邊站了起來,眉頭一皺,快步走到了面向南面的船舷一側,手搭涼棚極目望去。
果真看到了在南面的海平線上,開始露出了兩條船的帆影,而且初步判斷這兩條船毫無改變航向的意思,而是直挺挺的朝着他們駛了過來。
看到這裡,於孝天心裡面便突突的跳了幾下,因爲既然他能看到對方的船,那麼對方這會兒肯定也能看到他們的船,眼下他們兩條船緊靠在一起,而且都落了帆,在海上跑的人只要不傻,基本上便能馬上判斷出他們這是做什麼,更何況他們船上還飄揚着一面代表了他們身份的海狼旗。
而這兩條船卻明明在看見他們的情況下,還繼續大搖大擺的朝着他們駛了過來,那麼他們又是幹什麼的呢?
於孝天立即扭頭對着留在他們船上的劉老六問道:“六叔!你看那兩條船是什麼來頭?”
劉老六這會兒也早就盯上了過來的那兩條船,此事正在考慮,聽罷了於孝天的問話之後,扭頭答道:“恐怕來者不善呀!舵把子你們還是快點的好!”
於孝天聽到劉老六的話之後,心裡面更是咯噔一下,擡頭看看天,這會兒已經到了下午四五點時分,如果他們全部將這些貨都倒騰到自己船上的話,估計要幹到傍晚,一時半會兒恐怕是弄不完了。
於是他當機立斷,爲了保險起見下令道:“先別去搬那些貨!集中力量,先把這門炮弄到咱們船上再說!”
衆人聽罷之後,不敢怠慢,都趕緊出來集中到了船尾,開始七手八腳的搬起了那門炮,費力的朝着他們船上挪去。
這門炮很沉,於孝天試了試之後,感覺着連炮架在內,有三百斤往上,很不好搬動,而且船上空間小,有些人用不上力,折騰了一陣卻沒能把這門炮弄過去,反倒差點砸了一個人的腳。
於是於孝天趕緊過去,親自搭上手,兩膀一較勁,沉聲高呼一聲:“起!”那門炮在他和另外三個人的幫忙下,這才應聲而起,被擡到了兩條船的船舷上。
好一通折騰之後,這門炮才被他們擡到了自己的船上,再扭頭朝着南面望去,那兩條船已經越來越近,而且他們也升起了一面黑旗,劉老六馬上叫道:“糟了!他們是大鯊魚張虎的船!孃的,難怪人們稱呼他們叫鯊魚,這聞了點腥味,就他孃的過來了!倒黴!這一下恐怕有點麻煩大了!”
於孝天聽罷之後,沒有再做任何猶豫,立即大聲喝道:“都立即回來!把船放開!”
孟瘋子在劉家的船上一聽就急了,叫道:“別呀!這邊還有不少貨呢!難不成咱們就不要了嗎?”
於孝天把臉一沉道:“先放開他們再說!孟叔你快帶人回來!”
孟瘋子扭頭瞅了瞅過來的那兩條鯊魚張虎的船,恨恨的一跺腳罵了一聲,不敢耽擱,趕緊招呼了那邊的人,又每個人帶了一些貨跳回到這邊船上,帶着滿臉的可惜下令開始解開兩條船的纜繩。
沒有多長時間,那兩條船便靠近了過來,一個穿着大紅色衣袍的大漢站在船頭上,手裡面提着一把刀,指着於孝天的船便大聲喝道:“對面的是哪兒來的?爲啥在這兒一帶幹這個?難道不知道這一片是咱們鯊魚的地盤嗎?”
於孝天這個時候已經令人開始升起了半帆,脫離開了劉家的船,見到對面那個大漢喝問,稍微衡量了一下雙方的實力。
對面大鯊魚的兩條船,一條是三桅船,一條是兩桅船,兩條船都是福船的船型,排水量都比他們的這條船要大出一些,看上去也結實一些,更重要的是鯊魚那邊的人手很多,每條船上都有三四十個人,加在一起便有七八十人,遠遠超過他們這邊的二十來個人,更重要的是對面鯊魚的兩條船上,都有大炮,雖然比起他們的炮好不到哪兒去,可是數量上卻超過他們不少,更讓他緊張的是,那條大一點的船上的船舷處,居然還有兩門小弗朗機炮,這兩門炮對於他們來說,威脅更大一些。
於是於孝天只能陪了個笑臉,雙手抱拳站在船頭左舷,對那個靠近過來問話的大漢答道:“在下乃是海狼於孝天!也是近期纔剛剛下海的!前些日子剛剛聽聞你們鯊魚的威名,尚未來得及前去拜訪,還望這位兄臺多多見諒!”
對面那個紅衣大漢,上下打量了一下於孝天,看到頭裹着黑布的於孝天身材高大,身子板十分健壯,有點驚訝,而且看於孝天表現的比較客氣,於是收起了手中的刀,大聲道:“海狼?沒聽說過!你們是哪兒過來的?”
於孝天想了一下之後,答道:“我等原本是福寧那邊的漁民,實在是被逼的沒法活,這才下海乾了這行!這不剛從福寧那邊來到這一帶,不知道這兒是你們的地盤,多有得罪之處,還望仁兄多多包涵!”
紅衣大漢眉頭一皺,冷哼了一聲道:“你說你們是福寧那邊過來的?這麼說你們應該是混江龍那邊的人了?難道你們不知道咱們舵把子跟混江龍不對付嗎?居然也敢過來這兒找食兒!誠心找死不成?”
他的話音一落,對面兩條船上的嘍囉們也都立即跟着大聲吆喝了起來,並且開始搬弄起了他們船上的炮,調轉過來對準了於孝天的船,擺出了馬上便要動手的架勢。
於孝天臉色微微一變,趕緊抱拳叫道:“誤會!誤會!且慢動手!這位仁兄一定是誤會了!咱們這些人都是剛剛下海,根本不是混江龍那邊的人!更跟他們沒有什麼交情!
反倒是混江龍那邊的肖大嘴,跟我們還有點過節,想要了我們這些人的命!所以我們無奈之下,才被逼着南下來了這邊!萬沒有一點想要冒犯你們的意思!請莫要動手!”
紅衣大漢聽罷之後,擡起一隻手,止住了手下們的吆喝聲,又看了看於孝天,眼見着於孝天臉上的表情沒有說謊的意思,於是這才接着說道:“這麼說來,你們不是混江龍那邊的人了?”
“絕對不是!”於孝天點頭道。
紅衣大漢身體這才放鬆了下來,瞅了瞅旁邊不遠處那條劉家的船,對於孝天挑了挑下巴問道:“怎麼樣?那條船上貨多不多?這次撈了不少吧!”
於孝天扭頭看了看劉家的船,乾笑了一聲道:“船上的貨倒是不少!可是剛纔見到你們過來的急,咱們沒敢多拿,他們的貨還在,今日既然你們過來了,就只當是送給諸位的見面禮好了!敢問一聲這位兄臺高姓大名嗎?今後再遇上,也好稱呼”
紅衣大漢聽罷之後,對着另外一條船一揮手,那條船立即便朝着劉家船上靠了過去,扭頭對於孝天大聲說道:“記清楚了,俺乃是張大當家手下的老三王宏,人送外號王大刀!看你們還算是識相,今兒個就算了!告訴你姓於的,想在這一帶混,也不是不成!可是你得明白,福州這邊海上是誰說了算,要想在這兒混下去,就先要讓俺們大當家答應才行!回頭送五百兩銀子到南日島去,見過了俺們大當家之後,你們就可以在這兒呆下去了!
今兒個俺看你還算是識相,就不跟你計較了,念在你們初來乍到的份上,給你們十天的時間,把銀子送到俺們島上去!走吧!”
這個王大刀說罷之後,把手揮了揮,像趕蒼蠅一般的帶着一臉的不屑,趕於孝天等人趕緊離開。
孟瘋子看到王大刀這麼囂張,氣的想要罵人,但是馬上便被於孝天給止住,於孝天露出了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抱了抱拳道:“原來是王三爺!失敬失敬!既然如此,那麼在下改日一定登門造訪,今日就此別過!改日到南日島一定再叨擾王三爺!”
說罷之後,於孝天一揮手,胡成趕緊便在後面招呼人起帆,隨着船帆被升起之後,劉老六操着船開始轉舵,緩緩的掉頭朝着北面駛去。
“孃的!這姓王的王八蛋真他媽的囂張!呸!”孟瘋子重重的朝着海水裡吐了口吐沫,看着王大刀帶着兩條船靠上了那條劉家的船,一臉不捨的罵道。
其餘的那些人這會兒也都稍稍放鬆了下來,剛纔王大刀帶船過來逼住他們的時候,他們真是有點緊張,對方船大人多,一旦要是對他們動手的話,他們鐵定會吃虧,而且今天他們好不容易纔劫了一條船,可是卻沒有撈到多少東西,現在要眼睜睜的看着王大刀他們把到嘴的肉給奪了去,每個人心裡面都有點泛酸水,既生氣又有點無奈。
於孝天扭頭也看着王大刀那夥人的船,苦笑了一聲道:“孟叔犯不着這麼生氣!誰讓他們人多勢衆呢?你們以前幹這行,也不是沒見過這種事,今天碰上他們,算是咱們運氣不夠好!等有朝一日咱們人多船也多了,就不用再怕他們什麼了,走吧!這一帶船還有不少,咱們碰上了再幹一票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