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孝天也沒有想到,他們只是來劫一羣刁民,居然能把東平村這一帶鬧成這等摸樣,這架勢哪兒像是來了十幾個賊人呀!簡直就像是來了成百上千的賊人,火光的映照之下,方圓兩三裡到處都是四處亂竄的人影,根本分不出都是些什麼人。
總之這樣的效果卻把東山村裡面的人給嚇壞了,村裡面有些富戶,趕緊招呼村民鄉勇到莊牆上守禦,村外的大鐵匠鋪更是緊閉院門,招呼人上牆抵擋賊人侵襲,告警的銅鑼聲一陣緊過一陣,聲音傳的老遠老遠之外。
於孝天本來就沒打算去搶錢,看到這樣的亂景,不但沒有害怕,反倒有點高興,這一下鬧大點也好,省的定海城那邊的官兵得知消息出城跑來這裡,而且看樣子東平村的人也沒敢出來,這一下就方便他們做事了,渾水纔好摸魚嘛!於是他乾脆也不再躲躲閃閃,直接帶着人押着這些救出來的“刁民”,大搖大擺的便直奔他們靠岸的地方而去。
不等他們把人帶到海邊,這些綁架來的“刁民”便意識到了他們想做什麼,忽然有個中年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死活都不肯再走了,哭嚎着叫道:“他們是海賊!這是要綁咱們的肉票!不能去呀!打死俺也不能去呀!”
這一串人被他這麼一拖,都立即停了下來,於孝天急着離開這裡,上去便一刀背抽在了他的背上,罵道:“混蛋!想死不成?不去也可以,現在老子就宰了你!”
沒成想這個中年人是個死心眼,捱了一下之後,居然把脖子一梗,叫道:“殺就殺吧!反正俺說啥都不去當海賊!”
於孝天沒想到還真有不怕死的,這一下有點麻爪,他不想殺人,可是不殺這個傢伙的話,其他人便會有樣學樣,拖着不肯上船,那樣的話他們就麻煩大了。
一時間於孝天還真是有點糾結,內心中不禁開始天人交戰了起來,良心告訴他,他不能這麼隨便殺人,可是另一個聲音卻叫道,不殺這廝的話就嚇不住這幫人!
於孝天一直認爲,做人是要有底線的,可是現在……
忽然間於孝天大步上前,一刀柄便重重的敲在了這個中年人的後腦勺上,敲得這廝悶哼一聲,身子一歪便軟倒在地,於孝天拿刀一劃,指着穿在這一串上的剩下幾個人喝道:“你們拖上他走!誰要是還敢拖延,你們幾個全都要死!”
這幫人本來還在觀望風頭,現在看到於孝天這個大漢兇悍,於是便不敢再拖延了,剩下這串人,趕緊又動了起來,也不管這個被打暈的傢伙,拖着他便跟着於孝天的人朝海邊走去。
事情果真如同於孝天預料的那樣,他們把事情鬧得如此熱鬧,可是定海城那邊卻沒有一點動靜,連東平村這裡,也不見有人出來查探情況,都是一個勁的敲鑼,好像要用鑼聲把賊人嚇退一般。
不知道爲何,東平村突然間響起一聲轟響,於孝天扭頭望去,結果並未發現有炮彈朝着他們所在的位置落下來,估摸着不知道是誰,太過緊張,居然走了火,把炮給點響了。
結果是一聲炮響之後,不多會兒功夫,東平村接連便又響起了一串的銃聲和炮響,搞得像是真有人在攻打他們莊子一般。
就這麼在東平村的銃炮聲中,於孝天順利的將這四十來個人給押到了海邊,回到了他們登岸的地方。
劉老六心急火燎的站在岸邊,看到於孝天帶了這麼多人回來,這才放心了下來,簡單掃了一眼之後,看到帶去的人都回來了,他這才拉住於孝天急道:“孝天,你們怎麼把動靜鬧得這麼大?”
於孝天回頭看看火光沖天的東山村一帶,苦笑道:“我怎麼知道?我們這邊一動手,他們便自己亂了起來,怪不得我們的!嘿嘿!
咦?孟叔、黑頭他們呢?回來了沒?”
劉老六苦笑了一下道:“回來是回來了!沒想到這個鐵匠倒是夠狠,一腳踹了老孟一個大跟頭,把老孟踹瘸了不說,頭還撞破了,這會兒被黑頭送到船上了!不過老孟還是把鐵匠一家三口給帶了回來!已經關到艙裡面了!
對了,你怎麼帶回來這麼多人?船上一下可是塞不下呀!”
於孝天這纔想到,他們的船不過是個雙桅船,撐天了最多裝個四五十人,這一下他就綁來了四五十個,還真是塞不下!
於是他扭頭看了一下,沒人朝着他們這邊過來,於是一咬牙吩咐下去,馬上就地挑選一下,身體好點,年紀輕點的就留下來,其它老弱的直接放掉。
一通忙活之後,一羣年紀輕,身體看上去比較健康的人被選了出來,重新綁上了手腕,被黑頭帶人下來,驅趕着上了船,其餘的那些人則被他們丟在了岸上。
這些被選剩下的人,一看這幫賊人不要他們,這下一個個如蒙大赦一般,撒丫子便四散跑了出去,迅速的隱沒在了黑暗之中。
於孝天正待轉身上船,可是這時候一個瘦弱的年輕人戰戰兢兢的在他背後問道:“好漢爺?小的想問一下,你們管吃飽飯不?”
於孝天有點驚訝,扭頭過來看了一眼這個被挑剩下的瘦小漢子,點頭道:“當然管飽飯!你是做什麼的?又叫什麼?”
這個髒兮兮的瘦弱男子戰戰兢兢的答道:“小的叫許老實,打小就是做篾匠的!”
於孝天二話不說,扭頭叫道:“韓顯,把他帶上船!……”
許老實依舊是戰戰兢兢的坐在船上,隨着船隻的晃動,不時的乾嘔着,他以前沒有坐過船,更別說坐這樣的船出海了,等他上船之後,便開始後悔了起來。
這暈船的滋味實在是難受的要死,剛剛吃下去的東西,這會兒又吐了個差不多,頭暈目眩的感覺讓他這會兒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乾脆跳海淹死拉倒,也省的這麼活受罪。
但是求生的本能還是打消了他跳海尋死的念頭,強自剋制着躺在了甲板上,儘可能的不睜眼,多多少少減輕一些暈船的感覺。
但是總體上他還是覺得這些賊人不算壞,把他們帶上船之後,並沒有虐待他們,更沒有把他們當豬狗一樣對待,船一起錨駛回大海上不多時,便有人給他們送來了熱騰騰的米粥,雖然裡面糙米多一些,但是米粥很稠,絕不像他們在修路的時候,吃的那種可以透亮的稀粥,裡面居然還有點鹹海菜,更讓他們驚訝的是裡面居然還有點鹹魚肉!
這對於他們這些一年到頭見不了一兩次葷腥的人們來說,無疑具有着巨大的誘惑力,於是這幫本來還在爲他們未來命運擔憂的人們,一下就炸窩了,紛紛涌上去想要爭搶這桶米粥。
許老實說白了,願意跟着上船,並非是他願意當賊,而是這幾個月來,他實在是餓怕了,從家裡發洪水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覺得肚子填飽過,飢餓感無時無刻不再折磨着他的腸胃,統治着他的思想,控制着他的行爲。
被莫名其妙的當做刁民抓到這裡修路之後,他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吃飯,昨晚當這些海賊將他們押到海邊的時候,他一直很麻木,毫不關心自己的未來,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什麼時候這些海賊會給他們飯吃!
可是萬沒有想到,海賊把他們押到海邊之後,居然會挑選一番之後,將他淘汰出局,讓他自行離開,可是他實在是沒有力氣走了,這才試探着對着那個身材高大的海賊詢問,給不給他飯吃。
在他看來,幹什麼都無所謂了,只要有飯吃就行,於是他這才又一次被帶上了船,上船之後他便渾渾噩噩,不知道海賊說話算數不算數,什麼時候纔會給他飯吃,可是沒想到天剛亮不久,海賊便將香噴噴的米粥送到了他們的面前。
許老實掙扎着站了起來,被別人簇擁着也朝着飯桶走去,但是他身單力薄,本來就是受氣包,根本不敢上去爭搶,生怕被其他人揍,可是讓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亂哄哄的搶飯場面很快便有人出面制止,幾個海賊大聲喝令他們退下,並且要求他們這些人排隊一個個的領飯。
這對於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規矩的這夥人來說,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排隊,也無疑是非常新鮮的事情,雖然在海賊們的大聲斥罵之下,他們折騰了半天也沒排起一個像樣的隊形,後來還是被那個像是大頭目的大漢過來,一個個拽着他們,把他們拉到指定的位置,這纔算是在甲板上排出了兩排歪歪扭扭的隊。
有人又拿過來一盆乾淨的碗筷,用勺子打滿飯食,一個個的遞到了他們手中,如此一來許老實才拿到了一碗熱騰騰的米粥,聞着這碗香噴噴的米粥,許老實再也顧不得其它了,趕緊靠着船舷坐下,大口的吃了起來,生怕一會兒吃不完,便又被那些人給搶了去。
這一輩子他似乎都沒吃到過這麼香的飯,米粥之中帶着鹹味,有天然的米香味,還有海菜的腥鹹鮮味,更有濃郁到直衝鼻腔的鹹魚的香味,讓許老實險一些把舌頭都吞了下去,吃完了之後,還用舌頭把碗舔了個乾乾淨淨,覺得意猶未盡,真還想再吃一碗,於是只能眼巴巴的朝着飯桶的方向望去。
本以爲這就算了,可是沒想到,那個大頭領摸樣的漢子居然會指着他說道:“你出來,再給他盛一碗!”
一時間許老實幾乎覺得自己聽錯了,趕緊扭頭朝四下看,半晌才確定那個漢子確實指的是他,於是這才端着飯碗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將碗遞給了那個打飯的人。
接着一碗飯又交到了他的手中,許老實這下相信上船時候這個大頭領說的話不是騙他的了,這裡確實管飽飯!於是他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捧着碗哽咽着跪下連聲對頭上裹着黑頭巾的高大漢子道謝。
“不必!誰讓你是篾匠呢?是手藝人,就會給予優待,還有誰是手藝人?手藝人可以再領一碗飯!”高個子頭領接着對剩下的那些人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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