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和於孝天的高興形成強烈對比的是褚彩老那邊,褚彩老當晚拒絕了顏思齊請他留宿在大寨中的好意,回到了自己的船上休息。
在船艙之中,點了不少蠟燭,將船艙照的通亮,但是黑乎乎的艙壁卻吸收了大量的光線,使得船艙裡面還是顯得陰森森的,燭光照在褚彩老的臉上,使得褚彩老的臉顯得陰森可怖。
周師爺戰戰兢兢的站在下手,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今天於孝天開出八萬兩銀子的天價,其實還是跟他有關,要不是他擅自當初去南日島對於孝天漫天要價的話,現在估計於孝天也不會給他們開出這樣的價碼。
所以周師爺這會兒當真是怕得要死,生怕褚彩老又怪罪於他,所以連晚宴都沒敢參加,回到船上之後,更是連個屁也不敢放。
但是褚彩老可不會忘了他,這會兒瞪着陰鬱的雙眼,死死的盯着周師爺,半晌沒有說話,越是這樣,周師爺就越是害怕,兩股戰戰了一陣之後,噗通就跪在了地上,連連對褚彩老磕頭道:“大掌櫃饒命!小的當初之所以跟那姓於的要九萬兩銀子,還是爲了想替大掌櫃多敲他們一些罷了!並不知道今日他們會開出這樣的價碼!請大掌櫃恕罪!”
褚彩老這會兒恨不得真的一刀宰了這個混賬東西,這廝這次給他真是添亂添的夠多的,今天聽着於孝天開出的條件,他幾次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拍案而走,不跟於孝天談下去了。
這他孃的不是談判,根本就是來被人家訛詐來了!可是即便是再生氣,他也沒敢不談下去,因爲他很清楚眼下他的處境,他不敢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的話,這偌大的大海,恐怕就沒他落腳的地方了。
所以雖然憋屈的要死,褚彩老還是堅持了下來,但是回到船上之後,他看到這個周師爺就生氣,端起桌上的一碗熱茶,就劈頭又砸了過去。
幸好這次他出手歪了一點,茶碗沒有正中周師爺腦門,但是卻砸在了他的身上,沒有再讓這廝破相,可是滾燙的茶水還是潑了周師爺一身,燙的這傢伙呲牙咧嘴也不敢叫疼。
還是旁邊的馬翔在一旁勸道:“大掌櫃息怒,這件事也不能都怪周師爺,我們當初確實小看了這海狼了!沒想到他們居然如此能打,而且還使出了這等陰招,周師爺也不過是想要當初多敲他們一些,並未想到會有今天!還望大掌櫃息怒!”
褚彩老深吸一口氣,頹然垮下了肩膀,揮手讓周師爺爬起來說話,搖頭道:“該死的姓於的,居然如此羞辱老夫,他是個什麼東西,一個乳臭未乾的傢伙,居然也幹這麼做!要八萬兩銀子倒是也罷了!但是要老夫從此之後退出福建,老夫決不答應!
這個傢伙胃口太大,偌大的福建海面,豈是他能吃得下去的?更何況這裡出來老子之外,還有其它同行也要混飯吃,他難道能把這福建沿海都給看住不成?這個條件老夫決不能同意!說什麼都沒用,大不了一拍兩散!”
馬翔點頭稱是,但是臉上還是一副擔憂的神色,因爲他也很清楚現如今他們的處境,一旦真的談不攏的話,他們無論如何是沒有信心,能跟海狼再打一場,並且戰而勝之。
這次海狼的船隊,悄無聲息的趁夜潛回到南日島,而沒有驚動褚彩老的人這件事,現如今已經被逃回東山島的褚彩老的手下們傳的神乎其神,傳言海狼有天神保佑,所以褚彩老的手下對海狼已經形成了一種天然的畏懼感,現在他們怎麼都不相信,自己還能打得贏海狼。
所以馬翔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心裡還是擔心褚彩老一旦真的忍不住,不再談下去了,那麼他們今後的日子恐怕就不好過了。
那個灰溜溜的周師爺這個時候忍不住戰戰兢兢的說道:“大掌櫃,小的有點想法,想要稟明大掌櫃!”
褚彩老翻翻白眼,掃了周師爺一眼道:“有話說,有屁放!你想說什麼?”
周師爺趕緊小心翼翼的低頭說道:“啓稟大掌櫃,今日小的坐觀姓於的等人的表現,有一種感覺,不知道對不對,總覺得這個姓於的其實也並不是真的就想接着跟咱們打下去!要不然的話,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來和咱們議和了!所以他們肯定也是有所顧忌!
這一次雖然姓於的對大掌櫃獅子大開口,但是咱們也不見得就一定要全盤答應他們的條件,今天大掌櫃不肯同意他們的條件,而他們也並未當即便翻臉,可見他們也是想要促成這次議和,並不想當真和咱們繼續打下去!
如果小的沒有看錯的話,這一次咱們兩方議和,並不是沒有可能,他們提出的條件,咱們還是有與之討價還價的餘地的!只要咱們適當的答應他們一些條件,他們不見得就非咬死這些條件不可!
所以小的覺得咱們不妨跟他們拖下去,反正這次議和是他們提出來的,拖的時間越長,就對咱們越有利!不知大掌櫃以爲如何?”
聽罷了周師爺的話之後,褚彩老坐直了身子,精神似乎好了一點,手撫着下巴上的山羊鬍子,眼珠來回滾動了幾下,微微點點頭,再看周師爺的臉色的時候,就好了一些。
“你這次的話倒是有點道理!姓於的確實肯定也有所爲難之處,大概他其實也並不想把手伸的太長,要不然的話,他的地盤太大,肯定也會招致其它同行的覬覦,所以老夫覺得,用拖的辦法倒是也不錯,咱們就不妨拖拖看,實在不行的話,就再答應他們的條件也不晚!”……
就在褚於二人兩邊都在爲了談判的事情相互算計的時候,作爲中間人的一方,顏思齊那邊也沒有閒着。
在顏思齊的住處之中,一間大屋子裡面,顏思齊和幾個重要的手下比如楊天生、陳衷紀、鄭一官、李之啓等人,也聚在這裡,商議着有關此次褚於二人之間的事情。
顏思齊端着酒杯,緩緩的品着杯中的美酒,開口說道:“沒想到呀!原來咱們聽聞褚彩老要兵發南日島,找這於孝天的晦氣的時候,都不看好這個於孝天,覺得這一次他的海狼肯定是凶多吉少,搞不好這一次於孝天要栽在褚彩老的手中。
當初還爲這個於孝天擔心,覺得他這麼去招惹褚彩老這個大佬不值,可是萬沒有想到,現如今會是這麼一個結局。
褚彩老興數千部衆,帶了二三百條船殺到南日島,卻會被於海狼打的如此之慘,咱們當初都太小看這個於孝天了!此人確實堪稱一個梟雄呀!”
鄭一官點頭道:“大哥所說極是,咱們當初確實小覷此人了!雖說以前我們也覺得此人是個有本事之人,但是卻沒有想到,這個人能力如此之強,居然可以以少勝多,僅憑着他有限的人手,就把褚彩老打的這麼慘!看來以後咱們還是要重視一下這個於孝天才成!”
這時候旁邊的那個名叫陳衷紀的人開口道:“確實出人意料,這個於孝天確實有過人之能!我前幾日出去打聽了一下有關這次褚彩老和海狼在南日島大戰的過程。
這個於孝天確確實實膽大包天,僅在南日島留守了數百部衆,而且還敢親自坐鎮島上大寨,恭候褚彩老前去攻島。
據幾個逃到咱們這裡的褚彩老手下說,這夥海狼十分陰損,褚彩老剛在南日島登岸,他們便給褚彩老在水裡面下了藥,當晚就搞得褚彩老不少手下上吐下瀉,拉的是腿軟腳軟。
接着又用他們的紅夷炮對着褚彩老營寨轟了一夜,折騰的褚彩老和他的手下們一夜無法歇息。
接着幾天褚彩老多次攻打海狼大寨,但是據說海狼的大炮犀利異常,火銃也非常厲害,還有一種從未聽說過的炸雷,打的褚彩老手下死傷慘重,並且把褚彩老和他的手下拖的是筋疲力盡。
趁着褚彩老手下士氣低落之際,海狼的主力船隊,突然間出乎意料的殺回了南日島,褚彩老手下船隊根本沒有防範,結果被海狼的船隊堵在島上的一個叫做後山灣的灣子裡面,用火攻的法子,燒掉了不少船隻,結果打的褚彩老落荒而逃,損失了大半手下和船隻。
可見的這個姓於的不但善於用計,還膽量很大,堪稱是一個有勇有謀之人,海狼在他的控制下,這兩年據說發展極快,福州和福寧沿海一帶,幾乎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外人幾乎無法涉足!”
“是呀!這些事我也聽說了,這次褚彩老吃癟,不能說是褚彩老無能,而只能說是這個於海狼太過狡詐了!換做誰這次去南日島,都不見得能討得一點便宜!
我最奇怪的就是這夥海狼怎麼搞到的這麼多紅夷大炮還有不少厲害的火銃,按理說這個姓於的和紅毛人以及呂宋那邊的幹臘絲人都不算是太熟,他們和紅毛人交易,還是通過一官兄弟從中給他們引薦。
可是這種紅夷大炮和火銃,就連咱們也沒法子從紅毛人和幹臘絲人抑或是佛郎機人哪兒弄到,更不要說從廣東陸上搞得了!但是這於孝天又是怎麼弄到的這些大殺器呢?”旁邊坐着的楊天生搖着頭說道,滿臉的不理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