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度沒想到老朱還有如此忠心的走狗,被關了九年了,一隻腳都踏進鬼門關了,還在爲老朱稱王而歡欣鼓舞,要是他知道老朱日後怎麼對待老兄弟的,又會是個什麼感想。
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侯三推着一個獨輪車過來了,把馬度要的東西,一件件的往屋裡搬。
馬度道:“把他的手銬腳鐐打開!”
侯三難爲道:“打開?這樣不太好吧,怕他傷着您。”
“他一隻腳都踏進鬼門關了,還能傷到我,再說不是有你在嗎?”
侯三難爲道:“在下,在下還要去喝酒哩,不然就讓那幾個給喝光了。”
馬度無所謂的道:“我這樣不好下手,你要是覺得他的死活不重要,那就算了。”
“那我在這兒看着,不過我得先把酒抱過來!”
“對了,再架一口鍋,燒點開水,再擡個牀板過來!”
“知道了,真是麻煩!”侯三嘟嘟囔囔的去了,不過辦事倒是挺利落,很快就在外面支了一口小鍋,還擡了個木板牀進來,就放在柵欄外面,又把廖永安給擡了上來。
馬度把侯三拿來的刀具扔進鍋裡,用小火咕咚咕咚的煮着。這樣的工具王府自然沒有,是侯三到衙門裡面找仵作借的。
扔進鍋裡竟然飄出油花來,這都是屍油啊,看得馬度直犯惡心,油膩膩的殺豬刀一樣。好在給死人解剖用不着講究衛生,他又撒了一把純鹼扔到鍋裡,過了好一會兒纔拿出來,然後用烈酒擦拭乾淨。
馬度用酒洗了手,用乾淨的麻布罩住口鼻,只留下眼睛,把麻布蘸飽了烈酒,輕輕擦拭在廖永安的傷口上。
廖永安就半坐牀板上眼睜睜的看着馬度施爲,馬度擡頭問他,“你不疼嗎?”馬度很擔心他的這條腿是不是沒有知覺了。
“疼。”廖永安淡淡的道,“不過這算不得什麼。”
“希望待會兒你也能這樣說,不然我還得把你給綁起來,你若是平靜些,我成功的可能就越高。”
“定不叫你失望!”
馬度拿着刀子切開那個膿瘡,呲立刻就又一股膿水噴了出來,正噴在馬度蓋臉的麻布上。
嘔……侯三立刻出去吐了。
幸虧做了準備,不然足夠馬度噁心好幾天的,馬度連忙的扯下麻布換了一個新的。
廖永安道:“你倒是能忍得住,若是換做我也要吐了。”
“我見過更噁心的!忍住了!”馬度一咬牙就從他的腿上就剜下一快肉來,仵作的東西還真是不太好使,不夠鋒利。
難得是廖永安真的沒有掙扎,甚至是沒有喊出一嗓子,不過他呲牙咧嘴冷汗直流,那條腿不自覺的以很高的頻率在打顫,顯然也是疼得厲害。
真是個純爺們,馬度衝着他豎了一個大拇指,廖永安咬着牙只是哼哼的笑了兩聲。
接着馬度就在那肉窟窿裡面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東西,鐵鏽,整整的一小團鐵鏽,雖然不大但是層層疊疊,看得馬度密集症都犯了,看它原本的形狀應該是一枚小鐵珠。
廖永安咬着牙道:“這……應該是盞口銃的……彈丸!我當時就是腿上捱了一下,落水被俘的,當時……後來做了處理,但是沒有想到彈丸沒有取出來。”
盞口銃的用的散彈一般都是用鉛彈,也有用鐵彈的,不過殺傷效果比鉛彈差得遠,因爲鉛彈會造成更大的撕裂傷,而且會四散分裂開來,幾乎無法取出,即使不死也會隨時間慢慢的引發鉛中毒。
廖永安很幸運挨的是鐵彈,不過能這樣熬上九年,也算是他命大了。後面處理的一切都很順利,沒有傷到大血管,等馬度給他上好了藥重新的包紮好,已經用了半個時辰。
侯三卻還要把廖永安往那個木柵籠子裡面送,馬度趕忙的攔住,“你是想讓他在裡面住,我不反對,好歹收拾乾淨,裡面又是屎,又是尿,還有老鼠蟑螂,你總要給他收拾一下,不然這麼熱的天氣,要不了幾天還是得蹬腿上西天。”
“這麼臭誰給他收拾,我去找個人來!”侯三又跑了出去。
廖永安臉色蒼白如紙,微微得拱了拱手,緩緩的躺回到牀上,他身量很高,骨架也很寬大幾乎佔滿了整個牀,卻形銷骨立瘦的沒了人形。
侯三很快又找了人回來,把那人往屋子裡面一推,“這個傢伙是給王府倒馬桶的不怕臭,讓他幹!”
看看來人,馬度心說這侯三還真他孃的會找人,竟然把毛驤給找到了。
馬度對毛驤吩咐道:“把屋子打掃乾淨,頭髮鬍子的也都給他剃了,還有衣服也給他換了,身上也給他擦洗一下,注意傷口不要沾水。”
毛驤在一旁唯唯諾諾的點頭,十足的一個小人物。侯三很仔細,走之前又用手銬腳鐐把廖永安鎖在牀上。
“從前因酒誤事,可不敢再馬虎了。”他笑着對馬度道:“今天沾您的光,弄了兩罈子好酒,在下又讓人弄了幾樣小菜,要不一起喝兩杯。”
“我用了一罈子,應該還有四罈子纔對。”
侯三眨眨眼,“哪裡有四罈子,只有兩罈子。”這貨八成把酒藏在別的地方了,連一起值守的兄弟都蒙,真他孃的不是好東西。
菜不是好菜,酒真的是好酒,不比後世的名酒差不多,也不知是多少年的窖藏。幾個負責看守的侍衛,估計也是難得碰上這樣的好酒,連酒場上的最基本的規矩都不講究了,一個個你爭我搶的咕咚咕咚的往肚裡灌,生怕少喝了似得。
馬度只喝了半碗就藉口還要去開藥,回到王府枯坐了半個下午,直到傍晚時分就收拾東西離開。
剛一出門,就看見毛驤從街道的對面走過,馬度則掉頭往相反的方向走,圍着王府多繞了大半個圈,在小巷子裡面七扭八拐的到了楊書平的家。
馬度一進屋毛楊二人就上來拍馬屁,“您真是厲害,咱們在平江找了好久都不知道楚國公關在哪裡,您一上來就找到人了!”
馬度疑惑道:“楚國公?你是說廖永安嗎?這麼大來頭,王爺什麼時候給人封爵了?”
老朱手底下元帥、指揮使的多如牛毛,馬度原以爲廖永安不過其中一個,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大的來頭。
徐達、李善長可以說是老朱的左膀右臂,也不過左右相國,這廖永安竟然已經封爵了,還是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