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抵紅蓮,紅衣素手,火紅的金鳳嫁衣逶迤拖地,腳下步步生蓮,行走間腰肢款款,今天的大魚兒顯得格外的婀娜窈窕。
錦蓋之下卻是漣漣珠淚,混着脂粉吧嗒吧嗒的落進碗裡。老泥鰍淚眼朦朧,一手端碗一手拿着調羹,顫巍巍的送到錦蓋之下,家裡的大小女人也在一旁抹眼淚。
常茂站在轎子旁邊卻是一臉得意的笑,周圍的狐朋狗友都出言打趣他。至於馬度則是一臉木然的站在門廊下面,其實他是想笑的,可家裡人都是在哭,他只好擺出這副表情。
嫁出去的女兒就如潑出去的水,其中的道理他是懂得可卻難以體會。即使沒嫁人的時候,大魚兒住在常家的時間加起來一年也少不了兩個月,更是三天兩頭的找美榮玩耍,真的就這般難以割捨?
馬度摸摸良心,莫非是我不夠疼愛大魚兒?看看徐曉珮懷中的咿咿呀呀小冬梅,要是哪天她出嫁,自己也會哭得如二爺爺這般嗎?
宋霜紅着眼睛戳了戳神情木訥的馬度,對衆人道:“看他心中難過的都快傻了,時辰不早了,還不趕緊的背大魚兒上轎。”
馬度回過神來,對大魚兒道:“若有時間就常回家看看,在婆家有誰敢欺負你只管回家說,自有哥哥替你出頭……”
他話只說了一半,就被老泥鰍粗暴的打斷,“莫要聽你哥哥的,到了婆家要手腳勤快些,好好侍奉丈夫孝順公婆,若有委屈切記多多忍耐……”
這就是古今的區別,馬度有點能體會二爺爺的他們的心情了,他揹着大魚兒直把她送到轎子裡面,正要撤出大魚兒卻一把拉住他的手,“哥哥放心,妹子一定會好好的!”
馬度拍拍她的小手,放下轎簾轉身對身邊常茂道:“好好待我妹子。”
常茂拍着胸脯難得認真,“大哥放心,我自己婆娘咋會不心疼。”
“起轎!”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鞭炮鼓樂齊鳴,常茂騎上大馬志得意滿的走在最前面,迎親的隊伍緩緩的離開,接着就是一擡一擡的嫁妝緊隨其後。
直到最後的一擡嫁妝出了府,老泥鰍悲傷的神情散去,換做一副笑臉招呼着賓客入席。見馬度跟了過來老泥鰍便道:“那些都是你的學生,輪不着你給他們敬酒,有我和小鱉去就好了。二爺爺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老泥鰍從懷裡掏出一摞禮單,“這都是賓客遞上來的禮單,趕緊的到庫房裡把今天賀禮覈對一下,莫要少了!”
“二爺爺放心,家裡的賬房沒那麼大膽子。”
老泥鰍小聲的道:“俺是說讓你瞧瞧那些賀禮和禮單上是不是一樣的。”
馬度覺得好笑,“您多慮了,好歹也是勳貴,不至於幹出這麼不露臉的事情。”
“他們家裡自然不會,可你的這些學生你心裡還沒數?東西在他們手裡過一遍,難保不會缺斤少兩。趁着他們還在吃酒席,若是少了便讓他們找補回來,過了今天咱家就只能吃悶虧了。”
老泥鰍不是白叫的,足夠的精滑,不得不說他的顧慮很有道理。若真是少了,馬度也不在乎,不過可以趁機收拾他們一頓。尤其是周冀要不是他把春宮圖傳的人盡皆知,自己也不用被朱升等人的圍攻。
有送金銀的,也有人送禮物,在一個個漂亮的錦盒之中,那個粗陋的木頭盒子顯得是那麼的扎眼,難道還真有人用破爛濫竽充數。
他皺着眉緩緩的打開,卻驚叫一聲險些沒有扔出去,等仔細的看清楚了,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一個手雷,一個大號的手雷,不過卻是木頭雕刻出來的,手法萬分的拙劣,雕刻的歪扭七八不說,連最基本的拋光打磨都沒做好,若不是上半部分塗着銀漆下半部分塗着黑漆,還真不好認。
一時間心中涌起萬般的雜念,這究竟是來自誰的恐嚇,楊憲的餘黨舊部?朱亮祖的報復?甚至是白蓮教!
他真的想多了,現在罪魁禍首就趁着辦酒席的大好時機胡吃海塞,張五六蹲在廚房門口捧着個大海碗,把一塊豬肉吞進肚裡,喃喃的道:“嗯,少了一樁心事,胃口也好多了,以後可以問心無愧的站在侯爺身邊了。”
正所謂燈下黑,馬度註定是查不到真相了,也沒有時間去查,還不等大魚兒回門,一紙詔令他就要開始爲朱氏王朝的千秋萬代忙活了。
老朱一開始答應徵調二十萬民夫,可現在用混凝土修城牆,便不需要這麼多的城磚了。一刀就砍掉了一半,能到應天供馬度調遣的也只有四萬,說是爲了修生養息,這話實在夠虛僞。
看到四萬民夫,馬度立刻就傻了眼,衣衫襤褸模樣像是流民,轉念一想又不可能,流民是沒有徭役的。
看他們氣色都還不錯,大多數都還挺壯實,不像是窮得沒衣裳穿,一問才知道是故意穿成這樣的,是怕幹活的時候弄壞了衣裳。
這很正常,後世幹粗活的時候,還要撿破舊的衣服穿呢。只是這些民夫的衣裳破舊過頭了,行動都不方便,更別說幹活了。
還好馬度早有準備,早就讓沈萬三收購了一大批舊麻布,做成勞保用品,沈萬三還抱怨說買麻布沒花多少錢,手工費用倒是用了不少。
民夫到齊了,第一件事情不是開工幹活,而是解決四萬民夫的吃喝拉撒睡。需要花錢的地方也隨之而來,就拿吃飯來說老朱只給了糧食,就算不吃肉類蔬菜,但是鹽總是要吃的,按照明初的幾百文一斤鹽價,四萬人吃鹽就能把馬度給吃破產。
好在鹽這個東西,從古到今都是朝廷把持的,馬度到中書省找了李善長,便從張士誠的從前謀生的鹽場調撥了一批過來方解燃眉之急。
房子也是要有的,總不能讓民夫睡在荒郊野外,沒有青磚瓦房,但是可以蓋土坯的茅草屋,鋪上麥稈草蓆倒也舒適,等忙完這些已經過去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