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之上波光粼粼,十餘艘戰艦由大到小的依次排開,巨大的船身隨着波浪起伏,船舷處經過改裝,類似於城垣上的女牆,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見一個黑洞洞的炮口。
海軍士卒身穿綠色麻布制服,頭戴白色氈帽,身揹着火銃腰胯刺刀,成排的站在船舷邊上神氣赳赳,誰也無法把與他們和幾個月前無法無天的海盜聯繫到一起。
一艘站滿宮廷侍衛的大船緩緩駛來,朱標身着黃袍頭戴金冠站在船頭,舉着望遠鏡在船隊上掃過一遍,道:“真是威武之師!”
因爲老朱抽不開身,就把兒子派了過來,朱標是海軍的最高領導,由他來檢閱最合適不過。
廖永安笑道:“殿下過獎了,他們現在還是個樣子貨。”
“隕國公哪有你這麼貶損自家將士的,只要這次出海德勝歸來,他們就算是世上最強大的海軍了。”馬度對朱標道:“殿下可以和他們打個招呼。”
朱標回頭問道:“怎麼打招呼?”老朱早習慣了閱兵的程序,朱標顯然還是第一次。
馬度笑道很簡單,“殿下只要說‘將士們好’就行了!”
“哦,將士們好!”朱標衝着船上喊了一聲,他溫和的聲音立刻被江風撕得粉碎,船隊上一片寂靜。
這小子還是太斯文了,馬度笑道:“殿下您的聲音太小了,他們聽不見,您提胸收腹用肚裡面的氣喊出來,聲音纔會穿的更遠。”
“那我試試!”朱標深吸一口氣,“將士們好!”
他這一嗓子剛喊出去,對面立刻響起一陣整齊的山呼海嘯,“殿下千歲!”
“舅舅,他們聽到我的話了!”朱標臉色微紅,不知道是那一嗓子用力太大,還是對面山呼海嘯的迴應讓他感到興奮。
“嗯,殿下還可以說‘將士們辛苦了’!”
“好!”朱標應了一聲,又衝着船隊喊道:“將士們辛苦了!”
對面的船上的士卒一下子就肩頭燧發槍甩到身前,啪得一聲打開火門仰天齊射,然後齊聲高呼,“爲大明而戰!”
馬度很狗腿的一拍大腿罵道:“哪個混賬讓放的槍!也不怕驚到了殿下!”
朱標擺擺手道:“無妨,我哪有舅舅說的那麼膽小,這才能顯出軍威氣勢!”朱標臉色更紅了一些,興致被徹底的調了起來,從頭喊道尾,等馬度送他上岸的時候,他的嗓子已經有些啞了。
朱標站在碼頭上,從侍衛的手裡拿了拿過一個托盤,上面只有兩雙鞋襪,“這是母后給舅舅做得,讓外甥告訴舅舅務必要平安回來。”
馬度躬身接過鞋襪,“微臣多謝娘娘厚意,定大勝而歸不負娘娘期望!”
朱標搖搖頭,“母親說只要舅舅平安回來而已。”
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碧藍的大海一望無際,腥鹹溫暖的海風,卷着潔白的浪花,輕輕的拍打在船身上,卻無礙巨船乘風破浪。
秦守業坐在船頭的太師椅上享受着午後的美好時光,他神色微醺,撇開大腿大咧咧的躺在椅子上,一個身着和服的女人正埋首他的胯間,豎着大垂髻的腦袋在他的胯間不停的起起伏伏,那愉悅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的悶哼。
這女子是秦守業在倭國買回來的,雖然臉上抹得難看,但是嘴上的功夫卻是十分了得,他只一試便沉醉不已。雖然說家裡小妾個個都是貌美如花,但是牀第之間卻不放開,遠不如這倭國的女子。
一個精壯漢子捧着雕花銀壺從船艙裡面出來,放在椅子放旁邊的小几上,“大少爺,酒給您添滿了。”漢子皺着眉看了看秦守業胯間的倭國女子。
秦守業看了一眼,“怎得?你想玩等我玩夠了你再來!”
漢子道:“小的沒這個意思,帶女子上船終究不吉利,眼下最多兩天便到家了,要是讓二少爺知道了,少不得要到老爺那邊去告狀。我看這女子還是靠岸前扔到海里餵魚的吧。”
那倭國女子聞言動作不由得一滯,顯然是聽得懂漢話的,秦守業用手按下她的腦袋,“我的小心肝兒,本少爺不會把你扔海里的好好幹活。”
倭國女子聞言,腦袋又立刻的動了起來,頻率明顯得要比剛纔快得多,
秦守業舒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冷笑道:“我會怕他,這偌大的家業都是我和父親風裡浪裡掙下的,他除了會逛窯子進賭場還會做什麼,若不是家中嫡子怕是早就餓死了。”
秦守業憤憤不平的拍在扶手上,他自幼就跟着老爹出海做生意,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頭,可家裡偏偏有嫡母生的遊手好閒的兒子跟他爭家產,還總是在老爹面前嚼舌根,讓他氣惱不已。
不過他秦守業也不是省油的燈,這麼多年下來早就偷偷的置了一份家業,他這個小家的家底的快趕上大家的一半了。一股強烈的愉悅感從胯間傳來,秦守業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他舒服的靠在了椅背上。
那倭女知情識趣,直接用口舌幫他收拾乾淨,見倭女這般的賣力,秦守業覺得可以讓她做個正兒八經的小妾。
“本少爺要迷瞪一會兒,你回船艙吧!”
倭女從地上起身,露出一張抹得煞白的臉,不過看五官還是挺標緻,不然秦守業也不會花錢將她買下來。
倭女躬身一禮,拿了一張毛毯給秦守業蓋上,邁着小碎步就進入艙中。
那年輕漢子笑道:“這倭女倒是挺會伺候人,咦?前面有船?”
只見碧海之上幾片白帆乘風而來,秦守業擡頭仔細看了一眼,只有三艘船而已,心頭不由得一喜,這可是置辦家業的好時候,他暗地裡置辦的家業有近半都是搶來的。
到了海上這種沒有王法的地方,不是你搶我的,就是我搶你的,他秦守業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十幾年來未曾失手,船上的水手夥計也都擅長此道。
秦守業此番前往倭國、高麗貿易總共帶了十艘的商船,對方只有三艘,可以輕而易舉的吞掉。此時若不動手那就是傻子,他一把掀開身上的毯子,蹭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讓兄弟們做好準備隨時開打,還是按照老規矩三七分。”
想讓夥計水手賣命,光動嘴皮子可不行,沒有實實在在的東西,誰也不會把腦袋別褲腰裡面拼刀子。看着夥計水手興奮的衝到甲板上,秦守業立刻下令道:“調整航向,衝過去!”
馬度帶着海軍出了海之後,並沒有着急忙慌的去和倭奴打仗,畢竟有一半的人手是從水師裡面徵調的,少不得要到海里適應一下,所以海軍一直在近海的舟山駐紮訓練。
都是操舟弄船的行家,訓練自然順利,馬度準備完成訓練科目之後,修整一下就去打倭奴了。今天的訓練科目是海上追逃,馬度帶着幾艘艦船前頭跑,廖永安帶着人後面追。
馬度帶着三艘艦船逃了一個多時辰,就見遼闊的海面上出現一隻船隊,看樣子是海貿的商船,這夥人膽子還挺大,倭寇鬧得這麼兇也敢出海。
那些人似乎也看到了船隊,一個個的衝到甲板上面高聲歡呼,在望遠鏡裡可以清楚的分辨他們都是大明子民,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更何況是在這空曠寂寥的大海上,難怪如此的歡心雀躍。
可爲什麼對方一個個的都抄起了刀子,馬度似乎還看到了飛爪、弓弩之類的,還有十餘艘的小船從大船上放了下來,那些水手一個個的咬着刀子登了上去,划着船槳飛快的朝着他們衝了過來。
馬度放下手裡的望遠鏡,不可思議問身邊舉着單筒望遠鏡的毛驤,“莫非他們是想搶劫我?”
毛驤放下手裡的望遠鏡,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上了,“侯爺沒說錯,他們是準備搶劫咱!”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秦守業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對面船上人,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見對面船上的水手,一個個都穿着整齊跟木頭樁子似得站在船舷邊上。
看他們的模樣便知道是海上的新手,老水手都是要敞開衣服露出胸毛的,沒有胸毛的也要光着膀子。
秦守業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傻的,敵人都到跟前了難道還不知道要跑,還有人衝着他揮手,該不是以爲他過來打招呼的吧?不跑最好,只要再近一點點,他就可以下令水手放箭了。
哎呀!老天爺,猜猜他看見了什麼,他在其中的一艘小號的福船的船身看見了沈家的暗記,沒錯!就是沈萬三家的船。
那種暗記其實是給倭寇看得,只要有這種暗記的倭寇就不會打劫,因爲這種船都是給倭寇交過不少銀錢的。
他之所以知道,那是他花錢從沈家船上的管事嘴裡得到的,今年他一直打着沈家的暗記,可省了不少的銀子。終於明白對方爲什麼不逃走了,他們還以爲碰見了自家的商船哪!
沈萬三個王八蛋不知道從哪裡弄到了各種各樣的琉璃器,賺的那是盆滿鉢滿,秦守業也想跟他套套近乎弄點琉璃器發財,可被沈萬三卻一口拒絕,還說他現在是給朝廷上稅的正經海商,以後少登他的門。
這個狗日的吃獨食,秦守業早就想劫他的船了,不過沈萬三船隊動輒就是幾十艘,一般的倭寇也不敢輕易招惹,沒想到今天碰上落單的了,只要有一艘裝滿琉璃器,他便有足夠的資本自立門戶,嘿嘿……
轟轟轟……一陣劇烈的轟響打碎了他的幻想,對面的船上火光噴涌,隱約的看見十幾道黑影射來,他的貼身長隨都沒有來得及慘叫一聲,就被撕碎了身體,血光迸射濺了秦守業滿頭滿臉。
隱約的聽見咔嚓一聲,高大的桅杆就吱吱嘎嘎倒了下來,砸倒了一片的水手。秦守業是難得的機靈人,不然也不會在弱肉強食的大海上活到今天。雖然弄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但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碰上了非同一般的硬茬子,很硬,足以讓他無力反抗。
他立刻掉頭鑽進船艙裡面,機靈的夥計見狀跟了進來,把生的希望寄託於厚實倉板,可他們的希望註定要落空。
隨着船身一陣劇烈的震顫,一道黑影破開倉板衝進船艙,幾個擠在一堆的水手立刻被打得不成人形,還有一個飛了起來撞在另外一側的倉板上,巨大的力量讓他結實的胸口凹陷了下去,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卡在他的胸口,秦守業看得清楚那是一顆鮮血淋漓的大鐵球。
他從十幾歲就在跟着父親在海上討生活,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做事也很辣果斷,殺戮場面也是見了不少,這般血腥的他還是頭一次見。他恐懼了,身體像是風中的秋葉瑟瑟的發抖,四肢都不聽使喚……
耳邊除了隆隆巨響,偶爾還有炒豆一般的爆響,更多的是水手的慘叫和噗通噗通墜海的聲音,聲音嘈雜不堪,但是又很快的停歇……
隨着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秦守業知道對方登了船,十幾個衣着整齊的漢子衝進船艙,手裡拿着奇怪的兵器對着艙內的衆人。
一個約莫三十的漢子,咧着嘴笑問道:“聽說當家的在這艘船上,還活着沒有?”
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水手齊齊的把手指向秦守業,“就是他!”
狗孃養的,半點義氣也沒有,虧得老子平常帶着你們吃喝嫖賭,秦守業心中暗罵,同時膝行上前求饒道:“大爺饒命,小人和沈員外也是有幾分交情的,莫要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認不認自家人!”
毛驤笑道:“老子不認得什麼沈員外,咱們是大明海軍!”
戰鬥比預料中的還要快,只一輪實心彈打過去還沒有上散彈對方就徹底的亂了,若是倭寇都是這樣的水平,馬度心中總算生了一點底氣。對方十艘戰船總共俘虜了七艘,不過後面聽見動靜的廖永安,多半不會讓他們跑了。
毛驤拎着一個人走入艙中,“都督,這海盜頭子給您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