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抓到了,確切的說是找到了,錦衣衛一邊將胡府圍的水泄不通,一邊在胡府裡面掘地三尺。終於在一座假山的下面發現了一間密室,在這裡找到了胡惟庸和他最忠誠的護衛古老三,不過兩人已經死了多時,屍體已經凍得發硬,掰都掰不動。
根據錦衣衛細心偵查得出的結論,應該是胡惟庸自知性命難保,不想受那千刀萬剮之苦,乾脆讓古老三殺了自己。古老三殺了胡惟庸後也自刎相隨,雖然跟錯了主人做了錯事,可也算的上是個剛烈的忠僕了,倒是讓不少人對古老三生出惋惜之情。
事情報到朝堂上,老朱欽定爲謀逆通倭案,誅胡惟庸九族及其黨羽,老朱以三法司有諸多官員涉嫌其中爲由,繼續的交給錦衣衛偵辦。
胡惟庸的黨羽早已經有御史塗節檢舉揭發,只要跟胡惟庸沒有親戚的關係的似乎都能逃過一劫了,就在所有人都準備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大明朝的登聞鼓響了,這次卻不是某個鄉下的老農來告狀的。
敲響登聞鼓的是吉安侯陸仲亨的家僕封帖木,他來告狀不是因爲剋扣工錢或者工時太長的勞動糾紛,而是要檢舉陸仲亨參與胡惟庸案,要將他的主人送進地獄。
同樣是家僕這封帖木跟古老三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就所有人準備對這個唾棄鄙視的時候,錦衣衛的韓成卻遞上近日刑訊而來的口供,一切都表明吉安侯確實參與其中,還有其舊部寧波衛指揮僉事林賢亦參與通倭案。
老朱自然不會客氣,當下就將陸仲亨下了詔獄,錦衣衛也立刻趕赴吉安侯府開始抄家。衆臣這纔回過醒來,胡惟庸案還沒有結束,之前一切不過是個前奏。
錦衣衛之前在空印案中只露一小臉,此刻卻猶如一頭妖獸,見風就長,吹氣一般在短短的時間內變成一頭嗜血的龐然大物,將整個應天都籠罩在它的陰影裡。
他們身穿飛魚服腰跨繡春刀,不停的出入各個衙門和官員的府邸,不經法司定罪便可直接殺人抄家。
每天都從詔獄裡頭扔到亂墳崗的屍骨都是慘不忍睹,血肉模糊白骨森森肢體不全不過是尋常,肢體變形扭曲的,腸子流了滿地的,甚至還有熟了的,難以想象他們受了什麼樣的刑罰。
總之錦衣衛在一夜之間成爲了魔鬼的代名詞,無論朝廷命官還是尋常百姓皆避之唯恐不及。就連應天城的孩童都乖巧了許多,因爲大人們最近常對他們說,“再調皮搗蛋錦衣衛就來抓你了!”
可無往不利錦衣衛卻在一個地方吃了癟,那就是位於方山的皇家書院,韓成已經多次派人前往書院緝拿宋濂的孫子宋理卻都無功而返,雖然書院沒有大門也沒有院牆可就是進不去,誰叫這裡有親王呢。
爲了挽回錦衣衛的臉面,韓都督更是決定親自出馬,他領着一隊錦衣衛精銳,從南門出城帶着一股煙塵氣勢洶洶的直奔方山而去。
方山這裡顯然也是聽聞了錦衣衛的惡名,韓成剛剛的踏上水泥路面,就聽見有人喊了一嗓子,“錦衣衛來了!”
路人便沒命的往家跑,擺攤的立刻收攤,開店的立刻關門,比後世的城管效果還好。
“本都督豈會管你們這些鄉野小民和無良商賈!”韓成苦笑一聲,可眼中卻難掩得意之色。
他擡眼看了看前方的那高大的牌坊,“走,看看他們如何攔我!”
一旁的一個下屬問道:“都督何必再跑一趟,不如請了聖旨來就是王爺也得乖乖聽話。”
“你懂什麼,咱們錦衣衛雖然是仗的皇上勢,可事事都要請旨,豈不是顯得咱們太沒用了,皇上大不了再多樣一條狗,可咱們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韓成的擔憂歷史上洪武一朝並沒有出現,直到永樂年因爲紀綱案,朱棣才搞出了一個叫東廠的機構制衡錦衣衛。
對於這些沒有就藩沒有實權的王爺韓成並不懼怕,若是這些王爺就了藩只會調過頭來怕自己。只要皇帝心中把他當做忠犬,王爺也奈何不得他,今日他不僅要進書院,還要光明正大的從皇帝親題牌坊下面走過去。
書院那邊早有預備,數百護衛已經守在牌坊前,那些都是小王爺的人,後面是書院的學生,一個個身着青衫將通往書院的水泥路站得滿滿的,根本就沒有去路。
韓成鼻子裡面冷哼一聲,縱馬到了牌坊附近便下了馬,這是老朱親題的牌坊吃了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縱馬衝過去。
韓成走到牌坊前面,對王府的護衛呵斥道:“本都督奉皇上旨意捉拿人犯,爾等還不快快讓開,是要違抗聖旨嗎?”
侍衛們已經應付了幾次這樣的場面,不爲韓成言語所動,在他們的身後有更硬的靠山。幾個人高馬大的學生,把三個人架的高高的,分別是周王、楚王和齊王。
朱小五扶着兩個學生肩頭向外張望,“本王當是哪個竟有這麼大的排場,原來是韓都督親至!”
“微臣見過三位殿下!”韓成連忙的跪地行禮,“微臣奉陛下旨意,來書院捉拿要犯,還請王爺撤下護衛。”
“既然是奉父皇旨意而來,就把父皇的旨意拿來,本王立刻就把護衛撤下!”朱小五篤定老朱不可能因爲要抓宋濂的孫子,而專門下一道聖旨,如果韓成真的拿來了他也只能乖乖撤人,他們兄弟再能耐到了老朱跟前立刻成了鵪鶉。
楚王和齊王也隨聲附和,嚷道:“就是,把父皇的聖旨拿出來!”
見韓成沒有動作,朱小五揶揄道:“沒有聖旨口諭也成啊,只怕你沒膽子假傳聖旨。”
韓成聞言也不跪了,直接起身冷聲道:“微臣確實沒有皇上捉拿宋濂之孫的聖旨,可是宋慎牽連胡惟庸謀反一案,宋家滿門男子都要捉拿歸案,總之我錦衣衛是奉旨辦差,還請王爺速速將護衛撤走,不然微臣就要失禮了!”說着就把腰裡的繡春刀抽了出來。
朱小五道:“嚇唬哪個,你還敢殺了本王不成!”
韓成置若罔聞,走到王府侍衛的跟前,惡狠狠的盯着一個護衛頭子道:“給你最後一個機會,速速讓開!”
王府護衛頭子抱着膀子道:“俺不讓你能把俺……”
護衛頭子話沒有說完,腦袋便已經落在了地上,最後一幕只瞧見自己還算魁梧的身軀倒向地面,脖腔子裡面鮮血飛濺……
“殺人啦!”齊王和楚王嚇得直接跌了下來。
朱小五扶着兩個學生的腦袋才穩住身形,又驚又怒,“韓成你竟敢殺本王的人,你想造反不成!”
韓成從地上撿起那護衛頭子的頭顱,一手提刀緩步向前,“錦衣衛奉旨辦差,但有阻攔者,格殺勿論!”他帶來錦衣衛見狀,人人抽刀緊隨其後。
兒子的狗怎麼可能幹得過老子的狗,王府的護衛見狀紛紛避讓,即使三個小王篤定了韓成不敢對他們怎麼樣,可是看着韓成手中血淋淋的可怖人頭,仍舊不自覺的後退,衆學生亦是如此。
韓成心中冷笑,“這三個小王到底文弱無膽,若是換成秦晉燕三個王爺,怕是早就抄傢伙打上來了。”
突然有人高聲喊道:“山長病重不起,馬先生身陷囹圄,卻有宵小以爲我書院無人可欺,視院規如無物。書院爲皇上敕辦,有諸位先生無數心血,亦是我等家園。如今卻被人侵門踏戶,家園若毀我等何以棲身,我黃子澄絕不會坐視不理!”
只見一人分開人羣,走到隊伍的最前面,可不正是黃子澄,他雖然單薄削瘦,卻身姿挺拔猶如青松。
黃子澄在書院成績一流,原本早就該畢業,可卻一身的迂腐氣,進了官場少不得要吃虧,馬度扣着他在書院教書,希望他能多感染一些年輕人的活力,誰知他一邊教書一邊繼續研究那些在馬度看來迂腐的東西。
韓成不屑了笑了笑,還晃了晃手裡的人頭,“你不怕死!”
只聽黃子澄朗聲道:“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不知是因爲他的驕傲,或是爲了方便韓成動手,黃子澄還把頭顱舉的高高的。
韓成把刀子抵到他的胸前,“當真不要命了!”
“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黃子澄的回答還是剛纔的那句話,可是他話音剛落又有更多的聲音響起,“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爲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闢也……”
聲音越來越大,衆學生齊聲背誦着這篇出自《孟子》文章邁步向前,將黃子澄裹在身後,一步步的朝着韓成手裡的刀逼近。
之前表現的十分兇悍的韓成卻步步後退,他敢殺王府的侍衛,卻不敢殺書院的學生,因爲他不只一次聽老朱私下裡說過,書院的學生是老朱留給兒子的最大財富。
不知何時一位高瘦老者越衆而出,他銀鬚銀髮衣袂飄飄,頗有出塵之意,和學生們一起高聲的朗誦。直到把韓成逼到牌坊外面,老者才收住腳步,只聽他道:“韓總制好久不見了,你的脾氣可是長了不少,呵呵……”
“你是?”韓成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對方一番,似乎認出對方身份,忙扔掉手中的人頭拱手道:“先生何時來的應天,皇上若知道了定高興壞了。”
“老夫被朱楓林強請來做這書院的山長,少不得要皇上允許,閒話不要多說了,快帶老夫去見皇上吧!”
看着韓成殷勤護送老者離開,朱小五撓撓頭問旁邊的楚王,“這老頭什麼來路比我面子還大,看着有些眼熟,老六你可認得?”
朱楨搖搖頭,“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