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有人等老子嗎?”馬度站在洪武門前東張西望,半天也沒瞧見那熟悉的馬車,“看老子不扣你們工錢。”
馬度正要準備去秦淮河碼頭乘船回家,剛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喊道:“國舅爺留步!國舅爺留步!”
扭頭就看見一輛明黃色的馬車從洪武門裡出來,車轅上的坐着的宦官馬度認得是東宮的。
“籲!”馬車緩緩停下,馬度上前一步到車窗跟前,拱手道:“殿下怎麼來了。”
朱標打開車窗,上下將馬度打量一眼,“見舅舅完好,我便放心了。”他探出腦袋四下裡打量一眼,見附近人多便道:“舅舅到車上來!”
看朱標似乎有話要跟自己說,馬度點點頭便上了馬車,他大約猜得到朱標想問什麼,不外乎是李文忠的事情。
果然,朱標開口就問:“舅舅剛纔和表哥一起見了父皇嗎?到底發生了什麼,父皇緣何大怒還將他下了詔獄。”
“這還不是思本自找的,他大老遠的從老家回來,不給皇上請安拜年,卻觸皇上黴頭,皇上不關他關誰。”
朱標問道:“是表哥替那些被抄家下獄的勳貴求情了是嗎?”
“不僅如此,他還衝撞了皇上,說皇上這麼做會揹負千秋罵名,殿下是不是覺得思本很作死。”
“嗯!”朱標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表哥着實膽大,這樣的話我也不敢在父皇面前說。”
“不說就對了,你不僅是陛下的臣子還是皇上的兒子,這樣的忤逆的話不說最好。不過你放心,皇上不會把思本怎麼樣的,關他幾天讓他冷靜冷靜罷了。”
“嗯,我和母后給他遞些好話,爭取讓他回家過年。”朱標沉吟一下,又道:“舅舅不覺得這次胡惟庸的謀逆案有些蹊蹺嗎?前些時候舅舅一反常態的參與政務是不是看出來苗頭。”
馬度聞言一怔,心中卻不由得對朱標刮目相看,卻不能給他說這從頭到尾都是你老子導演的一齣戲,自己只是想做個男十八號篡改一下劇情,就被你老子當成猴耍。
“殿下不用管這些,當心無旁騖的跟着陛下學習如何理政就好。”
朱標一臉認真的問:“舅舅,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嗎?我身爲人子亦不願意看到父皇這般殺戮臣子,日後爲人詬病。”
“此案已經被陛下辦成了鐵案又如何轉圜,況且那些人也並非絕對清白。嗯……殿下日後若是能強勢一些,這樣的事情可能會少發生一些。”
朱標濃眉一蹙,“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他眉毛一挑,“舅舅的意思莫非是因爲我太過……?”
馬度壓低聲音道:“殿下敦厚仁慈,可滿朝堂不是老狐狸就是老狗熊,皇上是憂心有一日他崩逝了殿下無法駕馭這些人,日後受奸人矇蔽欺負……”
老朱殺功臣跟朱標仁懦的個性有很大關係,他手握錦衣衛沒有誰比他更瞭解這些臣子是個什麼德行,嘴上禮義廉恥可背地裡男盜女娼,可世上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地主心態的老朱,很擔心這些“惡奴”在他死了之後,敗壞家業侵奪田產,欺負他的寶貝兒子,乾脆除了再換一批老實的,還把另外幾個兒子養的人高馬大,日後好給兄長助拳。
其實他太小看自己兒子了,以朱標的智商手握皇權豈會被臣子矇蔽欺負,只是處置犯官的手段不會像他這麼激烈是了。
誰知朱標聽着聽着眼圈卻紅了,這可把馬度嚇壞了,他還是頭一次見朱標哭,慌忙道:“殿下莫要傷心,微臣也是胡亂猜測,並非是皇上對殿下不滿。”
朱標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笑道:“舅舅誤會了,外甥並沒有難過,一是因爲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心裡有些負疚;二是因爲父皇慈愛心中感動,從前只覺得父皇對我嚴厲,不曾想連這麼遠的事情都爲我考量。舅舅說的沒錯,有時候我是太軟弱了,其實父皇不只一次的斥責我婦人之仁,我確實應該更強勢一些的。”
馬度伸手拍拍朱標的肩膀,“殿下那不是軟弱是善良!是世間最美好的品質。殿下的善良不僅僅要給予臣工,日後更要澤被萬民,有時候對惡人的寬縱,便是對善良的傷害,這個分寸殿下慢慢揣摩把握就是。”
朱標點點頭,“舅舅教訓的是,我自當謹記心中。”
“這哪是什麼教訓,不過跟你一起分享些人生經驗。你跟着宋師讀無數經典,懂得的大道理自然比我多,不用我教你什麼。”
“說到宋師,我還有一件喜事要告訴舅舅,父皇那日見了葉先生之後便鬆口了說是發配茂州。只是蜀道難行路途遙遠,宋師年事已高經過這番打擊身體定然不會好了,母后與我在宮中不方便,只好勞煩舅舅到時候派兩個妥貼的人沿途照料!”
“嗯,殿下放心微臣定辦理妥當,殿下還是快些回宮吧。”
“一切便拜託舅舅了!家裡沒有派車來接您嗎,要不乘我的車回去吧。”
“殿下的馬車太惹眼,我到碼頭租條船便回家了!對了,剛纔你說的葉先生是哪個?”
“就是四梅先生葉兌,朱先生把他請來做了書院的山長,難道舅舅還不知道?”
葉兌?山長!
這位連老朱的高官厚祿都不屑一顧的老頭,朱升竟然能請來做山長,讓馬度又驚又喜,有他的面子在書院定能再保十幾年的安穩,老朱的壽數便差不多了。
馬度和朱標告別,直接到秦淮河碼頭租了一條船直奔方山而去。日近黃昏時,終於到了方山的碼頭,看着周圍熟悉的景物讓人有恍然隔世之感,踏上堅實的水泥地面,馬度頓時覺得踏實了許多。
他在詔獄裡面看似輕鬆還敢欺負錦衣衛,可看着旁人受刑後的悽慘模樣心裡要是安穩纔怪了,很擔心老朱哪根筋搭錯趁勢將他一起收拾了。這下子終於到家了,誰還敢衝老子大聲說話!
“喂!你還沒給船錢呢想跑嗎!”
“對不住了,對不住了!”馬度一邊給船老大賠罪一邊在身上摸索,尷尬的是身上還真沒有半文錢。
船老大臉臭臭的,“看你穿得人五人六,連十幾個銅錢都沒有嗎?”
“能拉一趟侯爺是你福氣,他老人家拔一根毫毛都比你的大腿粗。喏,拿好了多了是侯爺賞你的。”黃有財把一小塊碎銀子扔給到船老大的手裡,“還不趕緊的滾!”
船老大得了銀子喜滋滋塞進袋子裡頭,纔不管黃有財說話難不難聽,划着船嘴裡哼着不知名的調子走了。
馬度衝着黃有財拱拱手,“多謝黃員外援手,本侯回頭就讓人把銀子給你送來。”
“小人兩艘船跟着您家的船隊在海上跑省去了很多的麻煩,平常受您的就更好多了,一塊碎銀子值什麼,小人要是收了您的銀子,以後便不用在方山做人了。侯爺這些日子去哪兒了,好久都沒見着您人了,前些時候錦衣衛見天的往書院裡來,可是嚇死人了。”
“哦,本侯前些日子出了趟公差。你只要奉公守法只管安心在方山住着,錦衣衛找不到你家裡來。這大過年的你不在家待着,怎得還在碼頭忙活。”
“小人從紡織廠裡定了一批絲綢剛剛裝船發到北邊去呢,忙活完了便不做了,等出了正月再說。”黃有財一臉欲言又止,憋了好一會兒才道:“小人有樁大買賣買賣想跟侯爺說說。”
馬度笑道:“本侯最愛談買賣,只要你有能掙錢的項目,本侯很樂意往裡面投資!”
“不用侯爺出錢,侯爺出幾臺那種可以冒着的機器就成,小人也想開一家紡織廠。”
“呵呵……甭說你想開本侯還想開呢,可那是皇家獨一份的買賣,再打紡織廠的主意,當心錦衣衛真來找你。”馬度在黃有財的胸口拍了拍,便往家裡去了。
馬度估計皇家越開越多的紡織廠帶來的收益不會比海貿的稅收少,不然怎麼會不懼海貿受損準備徵倭呢。不過這些紡織廠終有一天會像後世國企一樣衰落,現在不過是在給黃有財這樣的人培訓員工積累技術。
“侯爺回來了!”馬度剛一進府,門房老孫已經喊開,便從各個角落涌出一羣丫鬟僕役,一個個趴在牆角樹後,見馬度真的回來了人人送了一口氣,像是找見了主心骨,便又各自的回去幹活了,步履動作明顯的從容了不少。
老泥鰍看了一眼,便笑呵呵的去了廚房吩咐廚子大擺筵席,徐曉珮牽着小兒子在牆角露了一面又走了。
只有烏日娜張着胳膊跑了過來,馬度正要回以熱情的擁抱,誰知烏日娜卻在他身上摸索一番然後不滿的道:“爲什麼沒有給我帶吃的?今天晚上不要找我來騎馬。”說完便氣咻咻的走了。
這是什麼情況,真當我是去出差旅遊了,我是去坐牢了好嘛!
宋霜最後一個從後院裡跑出來,一雙大長腿跑得很快,可到了馬度跟前卻是衝着胸口一通粉拳,真的有點疼,這才瞧見她手裡握着一張幺雞的玉石的麻將牌,大約猜得到她剛纔在做什麼。
“真是對不住婦人了,我回來的真不是時候,打擾夫人打牌了!”
宋霜在馬度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這個時候還說風涼話,人家都擔心死了!虎妞趕緊的準備熱水,再去摘點柏樹枝子去去晦氣!”
火爐裡木炭燒得正旺將半個浴室映得通紅,浴盆裡頭氤氳馬度坐在浴盆裡舒服的呻吟,宋霜脫得只剩下一件小衣,擼着袖子手拿着絲瓜瓤在馬度身來來回回的搓着。
她一遍搓嘴裡還不停的抱怨,“這麼些髒東西真是噁心死了,平時不是很愛乾淨的嗎。”
“我是去坐牢,沒生蝨子就算是不錯了。你跟烏日娜說了什麼,一見面就找我要吃的,她似乎不知道我去坐牢,好像附近的住戶也都不知道。”
“又不是什麼好事,用得着滿世界的亂說。剛開始我還以爲皇上關你兩天便會放你出來了,誰知道接着錦衣衛就開始在城裡四處抓人殺人,那麼多官員都被抄家,後來連勳貴人家也不能倖免。
雖然東宮不時的派人來報平安,可是妾身心裡仍舊怕的緊,錦衣衛到方山到書院去了好幾次,家裡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我也就只能裝作沒事人成日打麻將,更不能說夫君被下獄的事情。
可紙裡包不住火家裡人還是都知道了,好在沒出什麼亂子,也就你那個韃子小妾信了我的話以爲你去了有很多好吃的地方出公差”
馬度握住胸前的一隻素手,“我何德何能竟娶了你這樣賢妻,只靠着每日打牌坐鎮便能穩住家裡,真是馬某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宋霜嗤笑一聲,“妾身聽着這不像是夸人的?”她伸手環住馬度的脖子,“從前還不覺得,你下獄的這些日子妾身只覺得每日都是煎熬,覺得天塌下來一樣。
妾身不要再過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了,侯爺也不要當什麼大官了,只要你在家好好的陪着我,教導一下孩子便知足了。”
“你在家裡受煎熬,我在牢裡也是想你,且想得十分厲害!”馬度拉着宋霜的手略過腹部向下移動。
宋霜立刻反應過來馬度想要幹什麼,咬着嘴脣啐道:“無恥!”手邊使勁的往回抽,“回房裡再說!”
“等不及了!”馬度一使勁便將她拉進浴盆裡面,雙手撕開雙手撕開宋霜的內衣,正準備將就地正法來一次鴛鴦浴,卻聽見吱嘎一聲浴室的門開了,兩個小腦袋探進來齊聲道:“爹爹你回來啦!”
就在馬度的老二瞬間萎靡的時候,老朱則是接過一個元生遞來的蠟丸,“是東宮來的?”
元生點點頭,“是,國舅爺出宮後殿下便追了出去,兩人還在馬車裡面說了一會兒子話,裡頭是交談的內容,奴婢不曾看過。”
老朱搓開蠟丸取出紙條仔細的看了一遍,笑了笑自語道:“玄重還是瞭解朕的,他若是能點醒了標兒也是好事,只是不知道標兒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