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度驚慌的扭過頭來,果然就見老朱躺在他的身後,兩腿把褲襠夾得緊緊的,神情怪異的看着他。
他連忙的從石頭爬起來,正要見禮請罪,誰知老朱卻擺擺手道:“罷了,朕的龍根要害豈是你這兩下子就能傷到的,趕緊的下去吧,這石頭上挺熱的。”
老朱胳膊一撐就從礁石上躍了下去,指了指楊書平手裡的木盆,“朕見你院子裡有海貨,就讓人撈了一些,讓廚子洗剝乾淨了準備在這沙灘上烤着吃,你還不趕緊的下來幫忙。”
沙灘燒烤?老朱還挺新潮的嘛。馬度從礁石上跳下來拱手道:“陛下不衙門裡待着,怎麼跑微臣這裡來了,這澎湖魚龍混雜,爲陛下安危還是少出門爲妙,楊書平你也不勸着些。”
“還不是你阿姐說見你喜歡吃烙餅,便又給你做了一些親自給你送來,朕在衙門也是無聊,就一起跟着來了。”
馬度在心裡爲馬大腳哀傷,她明明是想給馬洪送烙餅的,說來馬家只不過是想找個藉口,可偏偏老朱要跟過來壞他的好事。
幾個錦衣衛已經點燃了火盆,支起了燒烤架,老朱親自下廚在腰間繫了一條圍裙,手拿一根乾淨的毛筆蘸着各種的調料往上面刷,不一會兒便冒出一股香氣,“玄重不是最愛吃燒烤嗎?過來嚐嚐朕的手藝。”說着拿了個烤魚遞給馬度。
“多謝陛下賞賜!”馬度拿過來咬了一口就立刻想把舌頭割掉,卻不好吐出來強忍着嚥下。
老朱歪着腦袋看看馬度臉色,“怎麼,朕做得不好吃?”他隨手拿了一個嚐了嚐,“確實不怎麼樣,還是你來烤吧。”
老朱卻不把自己烤的魚扔了,拿着竹籤子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直到只剩下一根近乎完整的魚骨頭這才扔了,從馬度手裡接過烤好的魷魚嚼得咯吱作響,“玄重是行家,手藝比朕好多了!”
他又讓楊書平給他倒了一杯葡萄酒,在玻璃杯子裡面輕輕的晃盪着,透明的冰塊在杯子輕輕的碰撞着杯壁發出悅耳的聲響。
“你們去上頭等着,莫要打擾朕和玄重喝酒!”老朱把杯子遞給馬度,“這是朕在來的路上在一個色目人的酒館裡買的,小小一桶就敢收朕八十兩,玄重嚐嚐口味可對,若不對回頭朕就去找他?”
馬度接過來嗅了嗅,“陛下這是原漿至少可以兌三桶出來,當然是貴的。”
“可以直接喝嗎?”
“自然可以,不過酒勁兒大了點。”馬度輕輕的抿了一小口,“陛下這錢花的值,不過這樣的葡萄釀不適合加冰塊影響口感香氣。”
老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朕沒那麼多講究,冰冰涼涼喝得痛快就成。”他連踢兩腳,腳上的鞋子就飛了出去,光着腳板踩着鬆軟的沙灘一步步走到海邊,任憑涌上岸的潮水淹沒他的小腿。
“真是痛快,玄重快過來!”那雀躍的模樣跟剛纔三個小的沒有多大區別,真的很希望後世的這個島上的某個歌手唱的那樣,讓潮水將老朱包圍,把他捲走永遠不用要回來。
他剛剛走到老朱的側後方,老朱突然的扭過頭來笑問道:“玄重,你說朕是個好皇帝嗎?”
馬度不由得一怔,忙丟掉手裡的玻璃杯拱手道:“陛下問錯人了,身爲人臣不敢評議主上。”
“你說說嘛,隨便說說,莫要太過當真就當是隨便聊天。”
“人家都說蓋棺定論,陛下百年之後自有史家給陛下的豐功偉業給個客觀的評價,微臣不敢置評。”
老朱一甩袍袖,“說笑,朕會在乎那些酸儒怎麼看,天下人傑唯玄重與朕爾,朕就是想聽玄重的評價。“
這話似乎有些耳熟,馬度拱手道:“微臣豈敢與陛下並列,陛下功業優勝唐宗宋祖,可與始皇帝比肩,乃千古聖君!”
馬度並非是在拍老朱馬屁,後世人一提到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屠戮功臣,以及他在反貪過程中殘酷暴虐的手段。卻矮化他的功業,醜化他的人格,就連容貌也不放過。
誰叫他得罪讀書人最狠呢,將清高自傲的讀書人視作走狗奴僕,輕則斥責廷杖,重則剝皮填草,這樣的人自然是讀書眼中的暴君。
君待臣如手足,臣侍君如腹心;君待臣如走狗,臣侍君如路人。到了老朱這裡就不僅僅是路人了,則是仇敵。
趙大得國不正,欺負孤兒寡母,殺人來一樣的不含糊,卻是人人稱讚的仁君,還不是因爲他會收買人心,只看宋朝官員的俸祿就讓明朝望塵莫,這些俸祿難道不是百姓的民脂民膏嗎?難道只有精英們眼中的明君纔是好皇帝嗎?
旁的不論,作爲天下得位最正的皇帝,“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民族英雄,只這兩條便足以讓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皇帝汗顏。
更不必說他三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爲三百年江山打下堅實根基,這不是哪個皇帝都能做到的。
老朱聞言卻是哈哈大笑,“玄重這話似乎不是真心,你不說朕也知道,你跟他們想的一樣,朕在你們眼裡是個暴君罷了。”他沒有疾言厲色,語氣之中帶着兩幾分的癲狂。
“陛下您冤枉死微臣了,微臣從沒有這樣想過。”
“當真?既然你不是這麼想的,爲什麼要跑呢?你這是怕了朕啊!是打算去哪兒,夏威夷嗎?”
來了!沒有想到老朱會這麼快發難,不過馬度可不會承認。
他故作茫然無知,“陛下何出此言,微臣受陛下大恩以國侯相許,娘娘是我至親,太子是我外甥,親朋好友、偌大家業還有傳世爵位皆在大明。哪個正常人會拋下這些去海外島嶼,更何況夏威夷早就被海嘯摧毀,已經不適合人居住,微臣這次來澎湖真是隻是爲妹子送行的,陛下多慮了。”
“朕就知道不抓你個現行,你是不會承認的,今日一時沒耐住性子說出口便宜你了。”老朱伸手搭在馬度的肩頭,“朕此番來澎湖算是蕭何月下追韓信了,看在朕一片誠心的份上,和朕一起迴應天吧。”
“陛下可莫要嚇唬微臣,那韓信雖然跟着蕭何回到劉邦那裡,還被拜了上將軍,可是最後還是死了,而且很窩囊的死在了女人的手裡……”
老朱突然暴怒一腳踢在了馬度的身上,“還說你不是這麼想朕的,虧得朕一整天都放下架子討好你,你說這話是在罵朕,還是在侮辱皇后。”
討好我?馬度可半點沒有覺察出來,真是皇帝當的久了,連討好人都不會了。
馬度也怒了,吼道:“思本已經主動把權利交出來了,連個理由都不要你找,你爲什麼還不放過他,他可是你的親外甥啊,叫我如何信得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