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甲白馬的騎士縱馬向前行了一里,一勒馬繮突然停了下來,就在朱棣以爲朱雄英認慫調轉馬頭回去的時候。
金甲騎士突然摘下了頭上的金盔,露出一張剛毅俊朗的面容,正是大明皇帝朱雄英,不是某個士卒假冒的。
朱雄英望着明軍陣營前的土坡,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將頭盔掛在馬兒身上躍下馬背,換作一臉的真摯歡喜,邁開大步張開雙臂向着衝向他的燕軍而去。
只聽他大聲的吼道:“兒郎們,朕救你們來了!”他言辭誠懇語氣熱切,直聽得人心中一暖。
在他身後的六萬龍驤軍,齊刷刷的喊道:“兒郎們,朕救你們來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似乎有莫大的威力,竟然讓已經殺到近前的燕軍騎兵微微的一滯,奔馳中的騎兵突然減速,必然是彼此碰撞亂成一團,好些士卒跌落馬下。
“你們在做什麼!還不趕緊的衝!”
“這是見了舊主就邁不同腿下不去手了!”
“這幫白眼狼忘了殿下怎麼待他們的了,殺幾個讓他們長長記性!”
朱棣安插在降軍中的校尉紛紛的大聲怒斥,接着就響起幾聲慘叫,定是在執行軍法殺人立威了。
一個燕軍校尉衝出隊伍,端着長槍瞄準朱雄英就射,子彈落在朱雄英身前數尺,在地面上激起淡淡的一縷灰塵。
朱雄英卻視而不見,仍舊張着胳膊大步向前,“兒郎們,朕來救你們了!”
那個燕軍熟練的拉開槍栓上膛準備繼續再射,突然覺得後心一涼一截刀刃從他的胸前冒了出來,他絕望的扭過頭來,看見的是盛庸猙獰的臉。
盛庸一抽刀燕軍校尉立刻跌落馬下,他回過頭來命令道:“把燕逆安插的人都殺了!”接着騎兵之中發出連連慘叫,朱棣安插的校尉盡數被殺死。
“跟我來!”盛庸一磕馬腹領着五千手下衝向朱雄英,盛庸一勒馬繮轉了一個圈,五千人馬將朱雄英團團的圍住。
盛庸下馬了幾步躥到朱雄英身前,五體投地叩拜道:“罪臣無能降了燕逆,無顏再見陛下。”
朱雄英蹲下身子,伸手輕拍着盛庸的後背安撫道:“朕知道你們也是無奈之舉,見爾等都平安無恙朕就放心了。快起來!快起來!等打完了這場仗朕帶你們回家!”
原本肅殺的戰場上出現這溫情的一幕,五千騎兵人人動容,聽到回家二字嗓子眼裡就像是堵了一團棉花,眼淚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來,人人下馬朝着包圍圈中的朱雄英叩首不已。
幾個膽大的將校上前抱住朱雄英,將他扛在肩頭,口中嘶聲力竭的高喊着,“萬歲!萬歲!……”
“萬歲!萬歲!萬歲!……”
“回家!回家!回家!……”
六萬五千人齊聲的歇斯底里的高喊,熾熱的情緒感染着每一個人,包括是十里外的明軍大營。
“萬歲……”
話一出口王大河就意識到自己犯了要命的錯誤,他連忙的捂住嘴巴,可卻是來不及,他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着他,準確的說是再看着他們這些被燕軍收編的明軍。
“萬歲……”
大營之中也隱約傳來幾聲輕呼又戛然而止,受到陣前這一幕的影響的顯然不只王大河一人。
輕輕的幾聲呼喊,卻像是重錘敲打在朱棣的心頭,他咬着牙用含混不清的聲音自語道:“朱雄英真是好膽識好氣魄好手段!”
兩軍對壘朱雄英在陣前未開一槍沒放一炮更不殺一人,卻拿自己的性命做賭,輕易的就廢掉了朱棣過半的人馬。
那些收編的明軍朱棣是不敢用了,難道讓他們學盛庸一樣陣前反水又或者是背後捅刀?
有幾個帝王不好猜忌的,尤其是在這個要命的時刻,他看了看身邊幾個面色尷尬的將校,他們都是從明軍之中收編過來的。
“不是本王信不過你們,眼下大戰在即本王不得不謹慎,你們這就回去約束部下,除了炮兵其他人都交出兵器呆在各自的營中哪兒也不要去。”
“殿下顧慮我們都明白,這就回去讓他們回營好生的看管!”
難得這些歸降將校能體量朱棣的難處,各自回營執行朱棣的軍令,朱棣卻不放心讓張玉帶人去監督。
至於王大河和那些個管不住嘴的,則是被重點的看管,兵器被強行的收走鎧甲也被扒了去,渾身上下只剩下一件犢鼻褲跟囚犯的待遇差不多,看守他的燕軍士卒還不罷休,一把將他脖子掛的一個小玉墜扯了下來。
王大河忙抓住對方的胳膊苦着臉求道:“老哥,這是俺相好的給俺在廟裡花大價錢求的玉符保平安用的,您就還給兄弟吧。”
那燕軍士卒一腳將他踹翻,“老子是燕王的人你是狗皇帝的人,誰他孃的跟你是兄弟!”這大漢看了看手裡的玉符,“你那相好被禿驢給坑了,這東西頂多夠老子一頓酒錢。我看是你那相好哄你呢,也不知道揹着你跟多少男人睡過!”周圍燕軍士卒聞言皆是哈哈大笑。
“胡說!香巧不是那樣的人!”王大河惱羞成怒紅着臉吼道:“你快把東西還給我!”
香巧是街上賣啤酒的俏寡婦,王大河拿着老婆本在她哪裡灌了半年的水飽後,終於爬上了香巧的牀,要不是這次突然被徵調北上,他應該迎娶香巧過門了。
兩人撕扯間那玉符一下子在了地上,啪嗒一聲摔成了兩半,誰知道那看似質地還算不錯玉符裡面竟然晶瑩透亮。
那燕軍士卒開始罵了起來,“他孃的竟然是裹了一層包漿琉璃,現在的人真是越來越能耐了做得跟真的一樣,放在幾十年前興許還值幾個錢,現在怕是連個饅頭都換不來。寺廟的和尚雖然貪財,可也不會如此黑心。”
他拍拍王大河的肩頭,“你那相好花花腸子不少,勸你早點跟她撇清找門正經的親事。婆娘不要多好看的,會過日子會生娃就夠了!”
他不理王大河絕望的眼神轉身要走,忽覺得腰間一緊,下意識的低頭看去,卻只瞧見一縷刀光……
這種事情一旦見了血,就會發生骨牌效應,原本還算平靜的燕軍大營很快就是一片震天的喊殺聲,隔着十里也是聽得見。
朱雄英騎在俊逸的白馬上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熱鬧,這效果出乎朕的意料之外,給後頭傳令把朕的大禮給燕逆送去。”
聖旨傳了下去,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就聽見一陣嗖嗖的聲響,盛庸不由得扭頭望去,只瞧見在龍驤軍的身後竄出無數的火箭彈經過他的頭頂,猶如漫天的飛蝗射向燕軍營地。
“這似乎打不着吧?”盛庸輕聲的自語。
朱雄英的耳朵卻相當的好使,“十五里,這新式的火箭彈能射十五里。徐國公有一句很經典的名言‘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內’。朕深以爲然,在永熙初年就命火器局潛心研製射程更遠的火器,遲了一年多才來征討燕逆就是等着它們出爐呢,不僅方便攜帶射的還更遠,朕帶了整整兩萬枚,燕逆有口福了!哈哈哈……”
他笑聲未落,就見燕軍的大營亮起無數光點,接着便聽見密密麻麻的爆響,整個燕軍大營都籠罩在煙幕火海之中。
盛庸望着對面的景象不由得嚥了咽吐沫道:“這怕是要傷到不少自己人。”
“自己人?”朱雄英鼻子裡面輕哼了一聲,“只有站在朕身後的和跪在朕前面的纔是自己人。”
見最後一枚火箭彈拖着長長的尾煙從頭頂飛過,朱雄英兩隻手臂同時一揮,“林輔臣、劉興國帶你們的人馬分作東西兩邊圍殺燕逆!放心,朕這裡有盛庸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