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城郊外,玄甲衛旁營地。
這裡位於京師西北方向,更爲靠近長江地區,也是朱英選址所在。
以玄甲衛營寨爲基礎,朱英正是打算在這裡開辦一個屬於大明的工業園區。
而此刻,朱英看着面前嘰哩哇啦的歐巴羅列國的工匠,一臉懵逼。
他前世,英語水平可不差,別的不說,至少在日常的交流上不是問題,雖然因爲到大明,十多年沒用過了,但是底子還在。
現在卻是,一句都聽不懂,什麼鬼?
足足過了半晌,朱英回顧歷史才意識到,歐巴羅列國的情況。
與漢字象形文字表意體系不同,英語體系屬於拉丁文體系,是一種表音文字。
表音的概念,便就是看到一個什麼東西,就給一個文字組成。
比如羊是一個音,羊毛是一個音,羊腿是一個音。
這三個英文單詞,根本沒辦法關聯起來,全是單獨存在。
漢字體系,就完全不用擔心這個。
這也就造成了,英語的詞彙,是經常會更新換代的,也就是說,現在所產生的英語典籍,放到後世幾百年,很少有人可以讀懂。
漢字雖有繁體和簡體的區別,但一句話下來,看這字,其中的意思即使有些不明白,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在朱英面前的三百多歐巴羅工匠,他們所使用的語言,算是中世紀英語,跟後世英語,是兩個不同的東西。
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麼可能聽懂。
‘還是咱們老祖宗的東西好,這些亂七八糟的語言,聽着就煩,拉丁語系,幾乎誰都能創造一門語言了,直接命名就行。’
此時,負責翻譯的錦衣衛,機靈的翻譯道:“殿下,這些歐巴羅工匠,正在讚美殿下,他們說感謝陛下將他們從水生火熱中解救出來,殿下就是他們的神。”
“他們將會用自己的一生回報殿下,爲殿下工作。”
朱英點點頭,對於這樣的反應並不意外,雖說是買過來的,可就現在歐洲地區的情況,朱英都不用想,在得船票的時候,必然一個個都是搶着上船。
這一批工匠,應該也是有點名氣。
“告訴他們,這裡是大明,在他們的腳下,千萬裡寬闊的地域,都是屬於大明疆土,是他們羅馬帝國的兩倍之大。”
“大明,也有跟他們一樣的色目人,若是他們表現優異,本宮可准許他們加入大明戶籍,成爲大明百姓。”
朱英看着面前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知尊卑的三百多色目人,緩緩說道。
衆多錦衣衛,早就是滿頭大汗了。
尤其是那位帶頭的錦衣衛千戶,現在心中滿是懊悔,他們也沒想到這些色目人如此不懂禮數,一個個就敢這般直視太孫殿下。
他感覺之前自己都被這些色目人動不動就跪拜的動作給迷惑了,餘光悄悄轉過太孫殿下那邊,若是太孫殿下因此而發怒,他們這一趟可就不僅僅是白跑。
功勞撈不到,怕是還要得一些責罰。
隨着翻譯的錦衣衛,大聲的宣讀着太孫殿下的意思,所有的色目人,再次跪倒在地上,開始用老家的語言,大聲的歌頌起來。
沒得交流,朱英待着也沒啥意思,便也只能是準備離開。
走前,朱英對錦衣衛交代道:“不要讓他們聚作一團,打亂編入其他工匠之中。”
“不要給他們講述自家言語的機會,同時派一些教書先生過來,不要怕麻煩,多加教化。”
“三月之後,本宮要看到他們能使用漢話交流。”
爲首的千戶,立即躬身作揖回道:“遵殿下令旨。”
外族之亂,不得不防。
古今歷史,有太多前車之鑑,朱英怎能犯同樣般的錯誤。
即便是三百餘人,似乎在大明尤其還是京師,不可能有多大浪花,可這個流程,必須要確定下來。
色目人大明也是有的,必須要讓他們真正的融入進來,如此不超三代,便就是土生土長的大明人了。
自然不存在什麼特權,即便是優秀的工匠,按照平等的待遇即可。
大明京師的生活環境,可比他們朝不保夕的家鄉,要強上千萬倍。
自從謀刺事件過去後,大明似乎更加的繁榮起來。
當然,這種繁榮,目前還只是限於京師內外。
首先是生活物資,似乎全都在大面積降價,柴米油鹽,各類物品,普遍程度上都降下了三分之一。
可別小看這三分之一,這意味着平日裡百姓一個月所花費才能生活下去的錢財,能節約下十天了。
在京師大多數商會遭受到巨大的打擊後,羣英商會便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京師最大最廣的商會。
可以這般說,目前除開基層百姓的商業行爲外,其他八成的商業行爲,全都掌控在羣英商會的手中。
對於物價的定價,還有外來貨運的各類價格,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所有的京師百姓也開始清楚,但凡是羣英商會下的店鋪,盡皆是明碼標價,不存在坑人行爲。
簡單的一個動作,讓羣英商會的口碑於整個京師立了起來。
這般對比下來,其他商會的買賣,自然就更加的困難了。
不做出改變,便就只能是滅亡。
加上大量幫派頭目的覆滅,現在的京師,對於底層百姓來說,幾乎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些平日裡以各種名義收保護費的,還有欺壓百姓的事情,好似一夜之間,消失殆盡。
“舅爺,目前治安司的人員良莠不齊,這一點至關重要,總不能是幫派沒了,衙役們反而成了欺壓百姓的人吧。”
“別的不說,那些手腳不乾淨,在攤販上,在各家店鋪中,隨意索取的衙役,必須進行嚴厲的打擊,徹底的開出治安司的隊伍。”
“要做到真正的福澤百姓,維持良好的京師安全,讓普通的老百姓隨時走在街道上,都不用擔憂會受到欺壓。”
“正如我先前所說的,即便是達官貴人,王公貴族,若是妨礙了治安司路子,也得按律抓捕。”
涼國公府內,朱英一口茶水喝下,而後沉聲的說道。
現在稍微有了些空閒時間,他就立即過來藍玉這邊,把治安司好好的整頓一番。
面對太孫殿下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藍玉下意識避開。
這番話,聽上去沒什麼問題,其實就藍玉心中非常明白,完全就是說給自己的聽的,且是極爲有針對性。
自從藍玉當上這大明治安司大都督的職位,隨之而來的,便就是衆多的曾經下屬,以及淮西老鄉會的好友,都過來送禮搭橋。
目的很是簡單,就是讓自家後輩,可以在治安司謀取個一官半職的。
淮西老鄉會和淮西武將勳貴集團有很大不同,其中包括性更加廣闊。
這裡面不僅僅包含了武將,更有淮西文臣,甚至是宗族,富戶都在其中。
前段時間的涼國公府,可謂是門檻踏破好幾條,來往之人絡繹不絕。
藍玉是個好面子的人,再加上現在的治安司,若是無人可用,於是大手一攬,幾乎送禮的,十有八九,都給直接進了治安司內。
浩浩蕩蕩數千人治安司衙役,就這麼出現了。
能夠有資格送禮的,家中的條件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撲一看上去。
好傢伙,這數千個青年,個個都是精神抖擻,完全沒有普通百姓那樣面黃肌瘦的狀態。
這隊伍,在所有衙門中,都算是有些特色了。
其實這個情況,朱英是知道的,甚至是默許的。
人情往來,有些時候也難以斷掉,朱英也沒必要去做這個惡人,況且這些人,其中相當一部分,甚至都是曾經老爺子鄉村的族老。
如今也算是跟着發跡,做的過分了,怕是這些人都會上書到老爺子那裡去,免不了唸叨幾句。
朱英不怕關係戶,只要能真正的遵紀守法,那就行了。
要這些剛入治安司的青年們,搖身一變成遵紀守法的衙役,大致是不可能的。
所以今日,朱英就過來好好找藍玉聊聊,這個惡人嗎,自然是要涼國公來做,纔是最爲妥當的。
然而面對太孫殿下的言語,藍玉也不可能裝傻,半晌沒有回答。
見此,朱英面色漸漸的沉了下來,直言道:“這件事,涼國公是沒法處置嘛。”
嚴肅的語氣,讓涼國公意識到,怕是沒這麼好過了。
‘對不住了,老兄弟們,這可是太孫殿下的意思。’
一道想法從藍玉的腦海中閃過,而後拱手作揖道:“殿下放心,三日內,必將徹底整頓治安司。”
這句話說出口,藍玉也就明白,從此往後,自己怕是要和淮西老鄉們過不去了。
朱英聞言,也是滿意的點點頭。
次日,藍玉便陰沉着臉,走進了如菜市場般喧鬧的治安司衙門中。
至正午時分,
大明皇宮華蓋殿中,聽完錦衣衛都指揮使蔣瓛的稟告後,朱元璋笑着說道:“咱大孫這個小狐狸精,這一手算是整得漂亮。”
“咱那些老鄉里,確實有不少後輩,一個個整日無所事事,混吃等死。平日在這京師中,也是三兩成羣,橫行霸道,肆意欺壓百姓。”
“大錯沒有,小錯不斷,咱若是出手去整治一番,似又傷了老兄弟們的和氣。”
“還是大孫這一招得勁,全部都給召入治安司中,讓藍玉這小子管轄,哈哈哈,不錯,不錯!”
朱元璋打下南京城的時候,可沒現在的百萬生靈。
而後大幾十萬民衆,都是從各地遷徙過來。
其中一部分是江南富戶,還有一部分,就是朱元璋老家的淮西人了。
可不是幾千人,也不是幾萬人,少說都是十幾萬甚至二三十萬人了。
目前的京師,淮西話,很大程度上就是官話,像是朱元璋自稱咱的這個習慣,目前的南京街道上,遍地都是。
這些人,是朱元璋的絕對擁護,自然朱元璋也不能過於嚴苛了。
當初遷徙來的時候,朱元璋是各種給田給地,基本上都算生活富足。
老一輩的還好,年輕後輩,那就完全不同了,沒得事幹的,就形成一個個圈子,平日裡無所事事,好逸惡勞,最喜歡逞勇鬥狠。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哪怕一些基層的官吏衙役,都是招惹不起的,關係錯綜複雜,有些甚至能直達天聽。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後世的滿清八旗子弟,極爲相像,堪稱京師毒瘤。
錦衣衛監察京師,對於這些事情,朱元璋心知肚明,卻又無從下手,而大孫這一招,甚得朱元璋歡喜。
劉和適時說道;“太孫殿下天資聰穎,在諸多事務上,見解獨特,每每都有驚世之舉,此事看似小事,卻爲京師安穩,立下大功。”
“見微知著,太孫殿下之才能,非一般人所能及也,當真是老天眷顧之人。”
聽着劉和這一波溜鬚拍馬,朱元璋笑得更加開心了。
沒有什麼事情,能比稱讚大孫,更讓他高興。
“千里之提,潰於蟻穴,大孫在治國方面,除了過於心慈手軟了一點,其他的當真是無可厚非,極爲優異。”
“咱就是擔心,大孫的心地這般良善,往後要是遭人欺壓了,咱又不在,可就如何是好。”
朱元璋有些苦惱說道。
人總是喜歡往壞處去想,大孫的心善讓朱元璋欣慰,卻又擔憂。
似乎這個時候的朱元璋,已然忘記了朱英西域十年,在那等環境下,是如何崛起,打拼出如今的羣英商會。
朱英身上那些貫穿交錯的傷疤,戰鬥的累累痕跡,在朱元璋這裡,也非是功績,反而是苦難的證明。
想到這裡,朱元璋緩緩起身,望向天外萬里清空,緩緩而又堅定的說道:
“即是如此,那便讓咱來當這個惡人。”
“但凡有阻礙大孫着,咱就幫忙清理乾淨了。”
“大孫不好殺的人,咱來殺。”
“大孫不好動的人,咱來動。”
“大孫下不去手的,咱來下。”
“咱就好好瞧瞧,這大明天下,究竟有多少人敢於咱大孫作對。”
“一千,便就殺他一千。一萬,便就殺一萬。”
“便是十萬,百萬,又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