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宮的除夕夜,非常熱鬧。
那些能夠在奉天廣場上臺的戲班子,也是極爲賣力。
對於現在大明的藝人來說,能夠登上奉天廣場這樣的舞臺,哪怕是一個個小小的學徒,在後臺搬動些道具,也是值得吹噓一輩子的榮耀。
因爲誰也不知道,明年的正旦,是否還會有這樣的安排。
爲了這次的演出,這些被選中的知名戲班,早就有無數次的演練,任何一絲絲差錯,都不能被允許。
其中嚴格程度,但凡在演練中出現任何錯誤,都會被取消資格。
畢竟這是在戲班子這個行業內,最高的舞臺了。
因爲備選的人員太多了。
並不是單單一個戲班能接下的,而是整個戲班子行業圈內的融合,所有的角,都是最出色的交接融合在一起。
如此盛況,當屬業內第一。
節目很多,一直到凌晨十二點纔算是結束。
中間每次換班,便有人報出某某家族祝賀陛下萬歲,大明千秋萬代之類的吉利話。
每次聽到這話的時候,朱元璋坐在前面,便會笑哈哈。
他知道,每一段祝賀,那都是一沓沓大明寶鈔入了內帑。
這個時候,他總是會下意識的看向大孫。
而在差不多的壓軸的時候,有一段說書。
講述的是,倭寇入侵沿海的一些情況。
類似於單口相聲的感覺,聽起來有些搞笑,而在大笑後,更容易讓人陷入沉思。
因爲那些被倭寇侵犯的百姓,箇中悽慘,單單想象一下都感覺難以接受。
這樣的節目並不喜氣,雖以笑話的形式講述,但其中滿滿的悲涼感,不符合現在的氣氛。
而這個節目,是朱英一力定下,不容改變的。
爲什麼要在這樣的日子,講述這樣的事情。
因爲,這裡是南京呀。
南京的稱謂,便是坐在朱英旁邊的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所制定下來的名稱。
現在的南京,可謂是整個歷史上的巔峰所在,是天下之中心,世界之國都。
在這舞臺下,不僅僅是大明官員,更有萬國使臣。
卻只有朱英的心中,瀰漫着濃郁的悲傷。
因爲就是這座城市,在後世繁華落盡,經歷過太多的創傷。
在南京城內,皇宮的奉天廣場,講述倭寇的罪行。
是朱英很久前,就想要做的。
舞臺上在講述沿海倭寇的罪行時,朱英的眼眸中倒影着的是前世紀念館,所看到的一幕幕滔天大罪。
還有南京數十萬同胞的哀嚎。
牙關緊咬,恨意漫天。
所有一切的侵犯,當在今生今世,盡皆扼殺在搖籃之中。
要這南京生靈,再無哀嚎。
朱元璋似有驚訝,在講述倭寇的時候,他很明顯的感覺到了大孫狀態不對,煞氣滿身,似要擇人而噬。
不過想起大孫對於倭寇的痛恨,雖然有些不知根源。
但作爲爺爺的,自然是要大力支持。
在除夕這天,安排這樣的節目,朱元璋也很清楚,這是爲開春征伐倭國作準備,調動官員們的情緒。
是以在這節目結束後,朱元璋招來劉和,輕聲吩咐幾句。
立即劉和上臺朗聲大喊:“陛下有旨,賞寶鈔百貫!!!”
說書人磕頭不止,高呼萬歲。
諸多官員也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朱英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激。
其實這段單口相聲,真要論起並無前面的節目出彩,老爺子這番,是表達對自己的支持。
壓軸的節目,是一段歌舞奏樂。
算是把氣氛重新調和回來,怎麼說都是除夕,朱英也不能只考慮自己的情緒。
而在歌舞結束的那一刻,恰好是凌晨十二點,即轉夜。
突然間,整個皇宮爆出無數巨大聲響,大多數人沒反應過來,嚇得一抖。
下一刻,只見宮廷各處,無數煙花衝向天際。
轟!!!
無數雷鳴般的聲音,在整個南京的天空響起,百萬人衆紛紛擡頭。
只見那原本漆黑的天空,被瞬間的點亮,五彩斑斕的煙花,好似孔雀開屏,又似天女散花。
亮麗的花瓣,如雨般在天空傾瀉。
夜如白晝,照亮整個南京。
在屋裡的百姓,紛紛出門,看向這今生,最爲美麗的夜空。
這是他們見過最美的事物了。
無數人嘴脣張開,即便是再有文采的才子,都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得嘴脣張開,腦海中一片空白。
當真是:
天花無數月中開,五采祥雲繞絳臺。
墮地忽驚星彩散,飛空旋作雨聲來。
不是沒有人見過煙花,早在唐朝的時候,煙花爆竹就已經開始流行起來。
而是從沒有人,見過將一座城市都籠罩的煙花。
在奉天廣場的外臣中,皮兒馬黑麻震驚之餘,流露出不可掩飾的深深忌憚。
對於火藥這塊,他的爺爺帖木兒也非常的重視,所以皮兒馬黑麻從小就接觸得比較多。
能夠將一個城市的上空籠罩煙花,也就意味着大明有足夠的能力,將一個城市籠罩火藥。
毀滅一城之力。
只需一刻之間。
因爲這南京上空的煙花,足足持續了一刻鐘。
皮兒馬黑麻確實沒猜錯,爲了這場盛大的煙花,朱英準備良久,其中花費的寶鈔,更是一個天文數字。
反正朱英是沒打算告訴老爺子的,怕老爺子知道了這個價錢,過於心疼了。
大半個月前,火藥司就在全力準備這場煙花所需。
而今夜,朱英更是調集了大小將軍炮足足五千多門。
四捨五入下,這也能叫做萬炮齊發了。
目前,也只有大明皇室,才能夠有實力,展現出這樣的煙花效果來。
這其中寶鈔是真的花費多,但對萬國使臣的震懾,也是相當足夠的。
不自覺的,所有外臣的腰子,都要微微下彎了許多。
他們非常的清楚,如果大明的軍隊,帶着這樣的煙花放在自家的城池中,根本沒有抵擋的可能性。
乖乖投降,纔是唯一的王道。
尤其是那些名義上稱臣,暗地裡心懷不軌的蒙古大貴族。
這場煙花,也讓朱元璋連喝三杯,心情舒暢。
不過後果嘛,便是朱英攙扶着,到乾清宮寢宮直接躺下了。
“好美的煙花。”
“你若喜歡,往後每年今日,這京師的夜空,都將盛開。”
“謝謝殿下。”
人羣散去,葉月清陪伴在朱英的身邊,一直到安置好老爺子,兩人便在這宮廷中慢慢散步,不知方向。
懂事的郭忠,早就帶着官宦消失在視野裡,遠遠跟着。
皎潔的月光,灑在葉月清白皙的臉上,讓朱英的心升起波瀾。
許多年未曾出現過的悸動,在此刻怦然心動。
無言中,兩人的身影,也越發的靠近起來。
一直以來,朱英對於男女之事,看得很淡。
或許是因爲太過容易得到,或許是因爲前世隱藏的心事,心門從未打開過。
直到今日,那種奇妙的感覺,突然出現,打了朱英一個措手不及。
坤寧宮側門前,兩人分開。
郭忠也適時出現。
這裡是大明,並非後世。
沒有明媒正娶,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是傷害也是侮辱。
朱英雖可強行要求,但他不至於如此猴急。
今夜,註定是兩個人的輾轉反側。
而朱元璋,睡得香甜
正月初一,一年之首。
對於皇宮而言,極爲重要。
尤其是大朝會的召開。
大朝會的主要,就是在於一個大字。
這是是朝廷最高規模的朝儀,參加的官員甚至多達萬人,地處偏遠的要提前數月出發。
琉球、安南、真臘、暹羅、占城、迤北、瓦刺、川員義王、哈密、吐魯番、火州、烏斯藏等六十餘個地區都得來給大明朱元璋拜年。
這場盛大的儀式一定得做好充足的準備,且威武而不失優雅,優雅而不失大氣,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同時這麼多人也得做好安保工作。
所有的部門都必須忙碌起來,安全是第一位。
大朝會負責儀仗和護衛的主要是金吾衛和錦衣衛,錦衣衛首先就得蒐集情報把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而且錦衣衛一直都是管皇帝儀仗和侍衛的。
禮部和鴻臚寺也是不能置身事外,
“凡國家大典禮、郊廟、祭祀、朝會、宴饗、經筵、冊判、進歷、進春、傳制、奏捷,各供其事。”
上朝跪在哪裡,從哪個門進都有規定,聽禮部的話就行了,他們會安排清晰。
光祿寺負責宴會,人家千里迢迢地給皇帝拜年,皇帝總不會小氣的也不留人吃頓飯吧,所以“大朝會”結束之後就是“大宴儀”。
今年的大宴儀更值得期待,畢竟昨日的煙花表明,今年的一切大概率並不相同了。
朱元璋以往提倡節儉,加上內帑的窘迫,自然不可能有太多昂貴的食材。
而今年的大宴儀,幾乎相當於一次大明全國的廚藝大比了。
奉天殿不可能容納得了那麼多人的,所以自奉天門到奉天廣場,密密麻麻全是人,可謂是真正的人山人海。
能夠入得奉天門的,在這個年頭,可謂均是有權有勢,亦或有着大的名聲。
這樣的忙碌,除了在吃食上有些變動外,和以往的安排並無太大的不同。
朱英也沒必要去做一些特殊的改變。
無聊歸無聊,但這事關皇家威嚴,容不得半點疏忽。
一直到下午申時晚宴結束,纔算過去。
接下來就是拜年的時候了。
朱英給老爺子拜年,喜得一大紅包。
而朱英也準備了不少紅包,給朱允熥,朱明月,朱允炆這些弟妹們。
皇家子孫內部的宴會,就安排在正旦初二了。
燕王府中。
徐儀華正在給朱棣按肩。
“今年的正旦,有了太孫的安排,真的大有不同,尤其那煙花,太美了。”
徐儀華笑着說道。
她也是個女子,對於美好的事物,一樣極爲喜歡。
聽說許多文人,就這次的煙花盛景,詩詞不斷。
朱棣聽着,有些不高興的冷哼一聲,道:“不知花費了多少錢財,如此多量的火藥,怕是足夠數場大戰所需了,就這般看個一刻鐘,當真是奢靡至極。”
徐儀華卻有不同的想法,辯駁道:“徇爛煙花,可比十次朝貢,震懾外臣,至少能避免十次大戰。”
“自古兵書有云,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爲上策。”
“這不比戰場廝殺,生靈塗炭要來得更爲有效嗎。”
朱棣有些懵。
他沒想到自家妻子會因爲這煙花而反駁自己,以至於半晌沒說出話來。
這是他小看了煙花之美,對於女子之心的征服。
這樣唯美的事物,女人根本是沒法抵抗的。
無奈下,朱棣也只有不再糾結這個話題。
“明日就是大宴了,昨日寧妃娘娘可有跟你說了什麼沒,我看你們聊得挺歡樂的。”
朱棣轉開話題問道。
徐儀華輕輕搖頭道:“寧妃娘娘口風很緊,在那個關口,我也不好多問什麼,不過既然娘娘答應了,應當問題不大,按照之前定好的來便是。”
“這個中的關鍵,妾身覺得還是要落在熾兒身上。”
朱棣皺眉道:“熾兒還沒回來嗎。”
徐儀華回道;“無須過早回來,現在大概正是他們兄弟一起,爲太孫殿下祝賀,培養感情。”
“熾兒這邊,若是能讓太孫殿下有所鬆動,比之寧妃娘娘更加有效。”
“當初在北平,也就屬熾兒關係跟太孫最過於要好了。”
朱棣點點頭,心裡頭卻有不爽。
他沒想到,到頭來自己要需要靠這個平日最不喜歡的兒子來幫忙。
不過就現在的情況,只能是這樣。
老二跟老三,別說朱英了,連父皇都不喜愛,自己早些年提出的冊封世子,都被駁回訓斥。
徐儀華稍稍遲疑後說道:“這次從北平帶來的那匹汗血寶馬,到時候便送給太孫殿下吧。”
朱棣聞言,有些不捨。
那匹汗血寶馬,可是極品中的極品,是他好不容易纔搞到手的,現在卻要送出去。
不過思來想去,他也沒什麼好東西能拿出手,也只能是如此了。
朱棣端起茶杯,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只要這次能夠定奪下來,緩和關係,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