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能成功嗎?”
這不僅僅是岱依族的疑問,同樣也是參與這個計劃其他民族的疑問。
山林之中,已經有二十多門火炮正在不斷的運輸,每一門火炮的上面,都已經用編制好樹葉遮蓋。
他們會被運輸到指定的山上隱藏起來,只等着大明的皇帝過來。
誰也沒能想到,這些土司貴族,竟敢去謀害大明的皇帝。
難道他們就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嗎。
說起來,這還真的不知道。
在這些土司的心裡,不管是大明的皇帝,還是其他國王的君王,實際上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對於大明有多麼強大,也只是個模湖的概念。
不會說有那麼一人跑過來告訴他們,大明的軍隊有兩百萬,大明的疆域多麼遼闊,大明的實力多麼強大。
“大明的皇帝太大意了,難道他們就以爲我們手裡沒火炮嗎,還南巡安南,這就是把安南當成了大明的領土。”
“這裡是我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這些該死的漢人,一定要全部趕出去,絕對不能讓他們統治我們。”
謀害大明皇帝的會議,很快就在岱依族的領導下展開,立即有土司貴族站出來數落大明的不是。
周邊的其他貴族們紛紛點頭贊同。
這是因爲自從胡季犛失敗後,曾經給他們許下了很多諾言都沒有兌現。
正常來說,胡季犛已經敗了,他的諾言自然不存在什麼效益,可是很多土司貴族覺得,這就是安南朝廷答應他們的,必須要兌現。
而目前安南朝廷基本上都是來自大明的漢人擔當大臣,哪裡可能答應這些無理要求,不追究你資敵的罪責就該叩謝皇恩了,還要這麼多過分的要求,簡直無理取鬧。
反饋到土司貴族這裡,就感覺漢人在欺凌他們,這就導致了許多安南土司貴族的不滿。
因爲在安南的管轄中,土司貴族跟軍閥的概念差不多。
不管是哪個土司,他們的族人所觸犯的律法,都是由所屬土司來進行解決,即便是安南朝廷也不行。
每個土司貴族,甚至有着自己當地的律法,哪怕是這些律法千奇百怪,但其他人若是來了,就必須要遵守。
多數的土司律法,都是曾經的先祖傳達下來,其中族人對此很是維護。
所以朱高熾教化的道路,任重而道遠,目前來說除了少部分靠近安南王都的土司還算是不錯,其他的就很麻煩了,一些偏遠地區的,因爲消息閉塞,甚至都不知道現在的安南已經換了主人。
大明統治,自然要對原有的利益進行重新分配,處理的方式,其實跟早先雲南的安排差不多。
所謂土司,便是利用土着少數民族中的貴族分子,沿襲充任地方政權機構中的長官。
以便地方經濟情況‘額以賦勞’,政治上則聽從朝廷的調遣。
這是先前安南模範大明的方式,所以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土司軍閥的情況。
一些大族,像是岱依族這樣,有着大量人口的民族,本身就是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堪稱國中之國。
自然,就安南而言,人口最多的還是京族。
京族就是安南王室的直屬民族,所以才能統治安南。
目前大明接手之後,差不多就是在完善土司體系,但在符合大明利益的情況下,當然是要選拔新的土司長官。
這就跟之前的形成衝突。
要知道在此前,幾乎安南全境大部分的土司長官,都是由胡季犛黨派進行任命的。
胡季犛敢於反叛,自然是有着這樣的底氣。
在平叛之後,因爲涉及到的人數太多,所以大明最後選擇了安撫爲主,只誅首惡。
是以目前安南不說大多數,至少有半數的土司長官,還是曾經跟着胡季犛的那一批人。
這也是因爲目前來到安南的大明官員不多,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摸清楚整個詳細狀況,也不敢隨意罷免擔心引發動亂,這就給了土司貴族們的喘息之機。
大明現在有二十萬大軍鎮壓安南,對於不服從管理的土司,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尤其是土司大族。
靖寧侯葉升,普定侯陳桓兩人所管轄的地區,直接就是軍管統治,完全的剝奪了土司長官手中的權力。
這似乎是釋放出一個信號,未來由大明管轄的安南朝廷,將會取消土司制度,全部都納入到直接統治中。
尖銳的矛盾由此產生,這等於是侵害了所有安南土司的團體利益。
實際上不管是靖寧侯葉升,普定侯陳桓亦或是劉勝,朱高熾,都沒有這樣的想法,之所以有這情況的出現,完全是一些陰謀分子暗地裡搗亂。
這些潛伏在暗中,故意傳播謠言的人,多數曾經都是跟胡季犛有很深的利益糾扯,甚至是關係往來。
畢竟胡季犛在安南的上個朝代,就已經擔任了宰相的職位,並且還是託孤大臣。
在陳顒繼位的時候,安南朝廷上的一切,都已經歸屬胡季犛管轄了。
胡季犛可不是什麼昏庸之人,相反,他不僅有着聰慧的頭腦,還有軍事政治上優秀的天賦才能。
改革科舉,重用賢才,選拔能人。
大量修建水利工程,保障安南百姓們吃飯的問題,甚至是減少賦稅,勞役。
並且親自治理軍隊,維護土司關係。
在他的領導下,世敵占城國節節敗退,丟失了大量的土地,甚至連佔城王都被殺死。
如此大的功勳,纔是胡季犛真正的資本。
對於安南的百姓來說,胡季犛其實是個英雄,帶領安南強大的英雄。
在胡季犛擔任宰相的這幾十年裡,安南也算是國泰民安,國力逐步上升,對外也比較強勢。
所以即便胡季犛已經被處死了,但很多人還是非常想念他。
加上留下的利益集團,這就導致現在有部分的土司貴族,對於大明非常的仇恨。
“就算這次不能殺死大明皇帝,也能讓他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
“安南不是大明的安南,而是我們的安南,哪怕是宰相在世的時候,也不敢這樣來對我們。”
“這些大明人,直接霸佔我們的土地,還說這些應該都屬於朝廷,安南立國數百年來,都沒有這個說法,大明竟然這樣的對待我們,簡直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聽說這次大明的太孫也來了,這簡直是太好了,正好是把他們全部都送下去,這樣大明的皇帝死了,繼承人也死了,整個大明都會徹底的亂起來,再也沒有辦法顧及到我們安南的事情。”
一名年歲稍大的土司貴族,惡狠狠的說道。
從這語氣之中,可以感受到他對於大明的恨意。
他是直接的受害者,新上任的漢人官員,以他年紀過大爲由,撤掉了他的土司長官之位,轉而讓他在族裡的對手擔任,這差點給他氣死送走。
不過他也不是好惹的,畢竟擔任了這麼久的土官,勢力在族裡最爲強大,僅僅是在第二天的夜裡,就強行將那新上任的土官殺害了。
都知道是他安排的,但是沒有證據,誰也不會去當那個證人。
最後那漢人官員沒有辦法,退而求其次的讓他兒子擔任土司長官。
名義上是他兒子,實際上所有的事務沒有他允許,也通行不了。
這樣的事情,讓他覺得漢人也不過如此,在得到岱依族這裡的消息後,他就是最早響應的第一批。
“如果大明的皇帝,太孫,真的被我們的大炮給轟死了,這後邊會不會遭到大明的報復。”
“我聽說大明的軍隊有很多很多,現在大明皇帝跟之前的那些明軍加起來,已經有三十四萬軍隊了。”
“朝廷的那些漢人走狗,肯定也會順從大明的意思,這樣五六十萬的軍隊如果鎮壓過來,我們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
聽到這話,原本激動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僵硬起來。
是啊,如果大明報復怎麼辦,那在場的衆人,豈不是全部都要被殺死。
人都是爲自己而活。
什麼國家大義,那都是拉來當幌子的。
要是在場的人都會因爲這件事而死,那幹謀劃個什麼呢。
好死不如賴活着,哪怕是現在這樣,也不是說不能過下去。
僅僅幾句話,就讓這個脆弱的臨時團伙有些支離破碎之感。
在場的十幾人,各地區的土司,大眼瞪着小眼,全都沉默下來,誰也不可肯開口說話。
要知道這裡麾下所統治全部的人口,算上老弱病殘加起來都沒有十萬,而將來可能面對的軍隊就有幾十萬,這跟以卵擊石又有什麼區別。
這裡的人,自然不可能說代表了本身民族所有人,他們只是代表所管轄地區。
岱依族的族長,也只是一個地區的族長,而像這樣的族長岱依族裡有上百個。
“愚蠢!”
此刻,在最上首的岱依族族長大喝一聲,同時手杖敲擊在地面,發出鼕鼕的響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老,不是我們不願意,而是目前的情況,似乎大家好像都忽略了這一點。”
“您是此番謀劃的首領,我們大家都是聽您的指揮,但是也不能只顧着眼前的痛快呀。”
“如果大明皇帝死了,太孫死了,從而導致我們也死了,這樣同歸於盡的局面,可不是我們想要的。”
先前說這話的人,直接就站起來回懟道,一點也沒給岱依族族長李老面子的意思。
岱依族是安南的大族沒錯,但他傣族也差不到哪裡去。
只是因爲在周邊的這塊區域,李老的資格最老,所以大家纔會說聽從他的號令。
而這說話的人,實際上平日跟岱依族多少是有些過節的,曾經在李老的手頭上吃了不少暗虧。
比如水利修繕的搶奪,耕地界線的爭執,這些都是日積月累的矛盾。
有這些事情的出現,當然就沒必要顧及太多李老的面子。
李老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說話的傣族土司,安安靜靜等他說完,沒有搶話的意思。
別看李老年紀大,好似有幾分和藹可親的模樣,實際上年輕時候他最是好勇鬥狠,哪怕是老了,也依舊非常強勢。
之所以底氣這般強,是因爲他有十二個兒子,每一個都人高馬大,幹仗誰都不怕。
在宗族裡頭,這就是李老現在依舊有話語權的緣故。
被李老這樣陰惻惻的眼神看着,誰都有些發毛。
先前說話的人,此刻心裡頭稍有幾分後悔,好像是說過頭了,把樑子給結死了。
不過對比起自己和宗族的小命來,得罪岱依族的李老,終究比得罪大明,安南朝廷要更好。
“你說的這些,確實是有幾分道理,我也不否認,方纔說的那些,是有可能會真的出現。”
“但是有些話,說得就太過於誇張了。”
李老兩句話,就似乎重新掌控了議會的節奏。
稍微停頓一下,讓衆人的心神都牽扯過時,這纔開口道:“首先,如果大明的皇帝,太孫死了,最先亂的肯定是整個大明,因爲他們已經沒有了繼承人。”
“確實,這些留在大明的軍隊,肯定要來找我們報仇雪恨,但是你們要知道,這裡是安南,是我們土生土長的安南。”
“百年前,曾經不可一世的蒙元騎兵,也曾大肆進攻安南,可那又能怎樣,最後還不是全部都敗退了。”
“諸位要記住,我們可不是朝廷,也不需要去守什麼城池,面對明軍,我們直接就進入大山叢林深處,再多的明軍,又能怎麼奈何我們。”
“只要我們拖住一段時間,大明的亂鬥就會更加的激烈,到時候我們就有了機會。”
“我相信到了那個時候,朝廷的那些官員大臣們,自然就知道誰對安南有功了,我們也能再次的從大山叢林深處走出來。”
“也就是苦一些日子罷了,誰還沒吃過點苦頭。”
“就那時候的大明,頂多不過是幾個月時間,就肯定承受不住撤兵回去。”
“區區幾個月而已,哪怕是一年半載又怎樣,難道你們比我這把老骨頭都不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