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書史可法看出了苗頭不對,袁嘯剛剛到來,就一棍子砸向了勳貴,沒準第二棍子就砸向了六部啊,這個傢伙自從出世以來,不管是勳貴還是高官甚至是江南名士,倒在他手裡的沒有一百,起碼也有好幾十了,跟這樣的人正面碰撞,殊爲不智,而且,雖然史可法也是東林黨人,但是終究還是一個一心爲公、耿直端方的官員,不是那些只爲一己之私的風流名士所能比的。
史可法站了出來,低聲勸道。
袁嘯當然不想第一日就完全陷入僵局,他只不過就是想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而已,讓這些人不敢再隨便搗亂。聽到史可法說話,正好找個臺階,說道:“各位公爺、侯爺,本督就不耽擱你們的時間了,還請自便,其他的大人們,除了幾位尚書之外,也都各自回去致公吧,高大人、史大人、咱們今天商議一下新稅制的事情……”
高弘圖暗暗叫苦,擦了,這下子可是被黏上了,但是,高弘圖即便是想躲都沒處躲,因爲他是南京吏部尚書,六部之首,它能夠躲到哪裡去?
而且,誰也沒有想到袁嘯竟然如此雷厲風行,上來就跟南京城的人對上了,搞得自己根本沒有絲毫心理準備,倉促之前,如何能夠有十全十美的對策?
衆人盡皆散去,僅僅留下了六部尚書與留守太監韓贊周。
袁嘯看看衆人,淡淡問道:“好了,現在勳貴們都走了,僅僅剩下你們衆人,可以隨便說了,都遇到了那些困難,整個南直隸十四府各府的知府、同知都是什麼水平,那個人正幹,那個人尸位素餐,那個人貪得無厭,你們都可以暢所欲言,我現在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年底之前,一定要將南直隸的稅制改過來,不論遇到多大阻力,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高弘圖一愣,心頭登時涌起一腔怒火,如果說你要改稅制,收稅,高弘圖還勉強能夠接受,但是你要干涉吏治,將手伸進吏部,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不明顯衝着我高弘圖來的嗎?
“督師大人,不勞您費心了,南直隸吏治清明,各有司官員盡皆恪盡職守,忠心國事,從無貪贓枉法之事,我們還是談談稅制的事情吧。”
高弘圖硬生生的頂了回來。
袁嘯臉色一冷,旋即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談談稅制的事情吧,高大人,你來說說,到底有什麼難處,難道浙江一聲能夠完成稅制革新,南直隸就不行了嗎?”
高弘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答道:“督師大人,難道原來的稅制有什麼不好嗎?每年南直隸上交朝廷的稅銀錢糧依舊高居各省之首,只是去年方纔被浙江勉強超過而已,那還是因爲南直隸省內各府遭遇旱澇災害,今年再次超越浙江省,成爲朝廷繳納稅賦最多的行省!”
“我不管你們繳納的多少,我只管,皇上的旨意下來,南直隸就必須按照旨意給我改革稅制,誰擋在前面,那就別怪本督不客氣了!”
袁嘯冷聲道。
史可法皺皺眉頭,心頭暗道,這個袁督師也太強勢了,如此做派只怕是要將整個勳貴與六部官員全部推到對立面,一個稅制革新,涉及到的範圍太廣了,現在各部官員,哪一個人手下沒有一點產業?不管是田莊還是店鋪,總是會有的,甚至有的官員都控制着秦淮河上的歌樓妓館?繳稅?笑話,我們可都是拿到朝廷恩免的,憑什麼給你繳稅?祖宗規制,豈是你說改就改的?就是皇上下旨,這羣人也得給硬生生的頂回去!
“督師大人,革新稅制一事,事關重大,切忌急躁冒進啊,下官以爲必須要穩步推進,用兩三年的時間,將整個南直隸各府的稅制完成,您這一刀砍下去,不管對朝廷,還是對百姓都是有害無益的……”
史可法沉聲答道。
袁嘯臉上的神色有些舒緩,雖然史可法也不支持自己硬來,但是他是支持自己革新稅制的,自己猜的沒錯,如果說南京城有誰能夠借到力的話,哪位有這位後世尊爲民族英雄的史督師了。
別的不說,袁嘯上學時,就曾經學過史可法的傳記,這個人出身貧寒,後來風雲際會,成爲了大儒左光斗的弟子,別的有沒有學到不知道,但是左光斗那一身正氣與悲天憫人的心腸卻是都學到了,他對底層農民與手工業者的疾苦知道的最清楚,對於現在明朝積重難返的現狀,也是憂心如焚,奈何大明內憂外患,搖搖欲墜,也不是他這一個人能夠扭轉的了,他沒有對抗整個大明官僚、勳貴豪商結成的利益階層的能力,更沒有這樣的膽魄,一個人衝上去,指揮粉身碎骨,而且還於事無補。
“史大人說的有些道理,不過,皇上沒有給本督那麼多的時間,李自成跟張獻忠沒有給本督那麼多的時間,關外遼東的建奴也沒有給本督那麼多的時間,稅制不革新,那就收不到稅收,收不到稅收,國家財政就拿不出錢糧來,沒有錢糧,誰去給你剿匪?誰去給你守邊?拿什麼去賑濟災民?”
袁嘯沉聲道。
史可法臉色一紅,不再說話。
“可是、可是、督師大人,想要推行新稅制,真的不能操之過急啊,那些勳貴們聯起手來,咱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不光是勳貴,連下面的官員豪商都會聯合起來,對付我們,甚至將他們逼急了,他們扯旗造反都有可能啊,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一旁的戶部尚書佟廷汗澀聲答道。
“佟大人,剛剛高大人不是說過了嗎?南直隸所有的官員都奉公守法用心國事,造反的事情他們會參與?朝廷的政令他們會不遵從?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請問剛纔高大人說的話是在放屁嗎?”
袁嘯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