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冷風嗖嗖,呼嘯着吹着京城外三十里的外四軍駐地。
申州、李琮、許泰三人坐在中軍帳中,全無睡意。中間爐火盆燃燒正旺,軍帳中暖洋洋的,一陣陣的熱風撲面。可是三人的心情卻如同掉進了冰窖中,冷,徹骨的寒冷。
江彬被秦厲抓了起來,被關押在詔獄中的消息他們已然得知。李琮皺着眉頭,冷冷的說道,“唉!江大人吶,江大人真是可惜了。前幾****去江大人府上曾經反覆勸說江大人不可延誤時機,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可是江大人卻總是聽不進本將的話,一再猶豫不前。這下好了,他還一個人進了皇宮,這不是明顯去送死嗎?
唉!真不知道江大人是怎麼想的,而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吶。”
他的言語中顯然流露出對江彬的諸多不滿,心有不甘。其實他剛纔說的話還算是客氣,他心裡則是在想,他孃的,江彬,你真是個蠢蛋吶,你還有膽子一個人進皇宮,你簡直是蠢到家了。老子跟着你混了這麼多年,真是虧大了。
難道你腦子是被驢踢了嗎?你就不仔細想想,那張洪有一千人,都是在皇宮被收拾了。張洪是你江彬的人難道你就不知道嗎?
你還說什麼張洪雖然是你的人,但他心裡想的是什麼誰知道,他要造反和你沒關係?
呵呵!你也是太低估了那些朝臣們的智商了吧?他們可都是老狐狸吶。
該!你這樣的人就應該被送進監獄,好好想想吧。不過吶,你現在想什麼自然也是晚了。只是可惜了老子,老子這以後的日子可是不好混了吶。
他心下胡思亂想着,渾然不覺有兩雙眼睛正在惡毒的看着他。申州終於是忍不住了,陡然站起,罵道,“李琮,你他孃的這時候了還磨嘰個啥?
當下是我們怎麼辦,江大人現在是關押在詔獄了,我們應該儘快想辦法營救出來纔對。江大人才是我們的主心骨,有了江大人,我們這五萬人才是有孃的孩兒吶。”
乖乖隆地咚!他這樣一說,險些把李琮和許泰氣笑了。又他孃的一個腦袋被驢踢了的主兒,去救江彬?從詔獄裡救人?讓誰去呀?誰去都是送死的呀。
別看此時的許泰對剛纔李琮的話很不贊同,但他更不贊同申州說的話。
說來他們三人跟着江彬混的日久了,三人其實都是腦袋很靈光的人。他們都是江彬的死黨,他們在江彬跟前從來都是謹小慎微,唯命是聽的。可現在江彬被抓起來了,江彬是完蛋了。他們三人此時的心思卻是大不相同了。
有道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三人中腦筋最活泛的還要說許泰。此時許泰儼然打定了主意,要他支持申州的說法去詔獄救江彬,許泰是打死都不會同意的。許泰的心計還頗多,此時他卻是一句話不說,先是瞭解了李琮和申州的心思再說。
李琮冷冷的迴應道,“救人,申州你自己去吧,反正是我李琮不去!”
“虧得江大人如此重視你了,你的良心難道讓狗吃了嗎?”申州瞪着環眼吼道。
“呵呵,我的良心沒讓狗吃,但我不想及這樣死了,我還想好好活着吶!”李琮陰聲道。
申州和李琮爭執不休,好半天后,他們也沒有爭論出個所以然,也是沒有爭論出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他們可能是累了,這時候突然想起許泰來,兩人把目光都是集中在了許泰身上。
“許泰,弟兄三人數你心眼多,你說我們怎麼辦?”申州喝問。
“怎麼辦?我哪知道怎麼辦?我有事先走了!”許泰眼珠一轉,就要開溜。
“哎呦,你個鬼小子,想溜呀?哪有那麼便宜,今晚上你就組織人跟着老子去救人,不然老子現在就砍了你!”申州陡然抽出了腰刀,在許泰跟前晃了晃。
都是跟着江彬混出來的悍將,許泰哪裡能怕了申州。也就是他平時不愛言語,不張揚罷了。但不張揚可不代表膽小怕事,更不代表沒本事。許泰也是抽出了腰刀,冷聲道,“哎呦,申州,江大人完了,咋的?現在輪到你耍牛了,哼!門都沒有,來吧,老子今兒個就和你好好廝殺一通。”
乖乖隆地咚!暖洋洋的軍帳中此時殺氣瀰漫,火藥味濃郁。
李琮靜靜的看着,他不一言,也沒有攔阻他們。暗暗想道,打吧,打的越熱鬧越好,嘿嘿!最好是你們都死了,那五萬外四軍就是我李琮最大了。我李琮會毫不猶豫的率領着他們投奔郭勳郭大人。呵呵!想來郭大人看到這麼多的官兵,又是看在我和他還有些私交的份兒上,當然了,更重要的是看在昨日我給他送去的十萬兩銀子的份兒上,他定然會讓老子繼續留在外四軍。
嘿嘿!想來江彬就是做了皇帝,以江彬的脾性也至於讓我當上多大的官。江彬那傢伙說到底還是小氣了些。這下老子討好了郭勳,老子的官位也許比你江彬的封賞還要大哩。
申州和許泰劍拔弩張,眼看就是一場火拼。然而就在這時候,軍帳的門突然開了,從外面迅閃現十幾條黑影。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收拾的乾淨利落,行動非常迅。每一個人都是雙手端着衝鋒槍,背後揹着明晃晃的片刀。
黑洞洞的槍口只是在瞬間便是對住了申州、李琮和許泰。
三人均是一愣,申州竟然罵了一句,“你們是誰?該死的東西,這裡是你們能進來的地方嗎?滾出去!”
在他心裡,顯然是認爲突然闖入的這些人應該是外四軍的軍兵了。早就聽李琮分析過了,說外四軍中可能有太后安排的奸細。不用問了,這些人就應該是太后安排的人了。
可不管怎麼說他申州在外四軍中有很高的威望,平時也是罵咧咧慣了。在他看來這次就是罵一聲也是無所謂的。看樣子他們手裡舉着的是火銃,火銃嘛,那可是最無用的東西,就是被射上了,最大也是皮肉傷。要說戰鬥廝殺,還是刀槍利刃來的直接。
“砰!”一聲槍響,申州持着腰刀的手臂中了一槍。胳膊上登時鮮血奔流,皮肉翻卷,白白的骨頭茬就那樣露了出來。顯然胳膊的骨頭是粉碎了。至於他的那把腰刀嘛,自然是掉在了地上。
陣陣鑽心的疼痛傳來,申州緊咬牙關,還打算張口大罵。怎奈他終究是現了那黑洞洞的槍口又是對準了他,到嘴邊的罵終於還是忍住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畢竟那槍口再噴射一下,說不定自己的老命就他奶奶的交代了。
申州,李琮、許泰三人面面相覷。許泰見眼前形勢,竟然兀自將手裡的腰刀扔下,兩隻手臂高高舉起,做投降之狀。
乖乖隆地咚!虧得這傢伙跟着江彬混了這麼久,怎麼這麼慫蛋呀?就是連那十幾個黑衣人都是不禁暗暗笑。
軍帳中安靜下來,安靜的幾乎是掉下一根陣都能聽到聲音。
“咳咳!你們不鬧了。哼!真是幾個不開眼的東西!”
隨着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軍帳外面昂走進一人。來人年齡在十七八歲,眉目清秀,但面孔卻是棱角分明,很很剛毅之色。此時他的嘴角微微揚起,流露一絲不屑,輕蔑的看了一眼申州等三人,並不說話。
申州、李琮、許泰此時腦子都是在飛旋轉,他是誰呀?若說是太后安排的外四軍中的奸細吧?那也應該有個印象纔對。雖然外四軍有足足五萬人,但申州、許泰和李琮每日卻是和他們打交道。雖然有很多人是叫不出來名字的,但也不至於如此眼生吧?
更主要的是眼前這人竟然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而身上卻是散出一股老練和難以言說的氣勢。那股氣勢咄咄逼人,幾乎是讓他們三個不寒而慄了。
小小年紀就有了這樣大的氣勢,而且看那些手裡持着火銃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他到底是誰呀?
“秦厲!”還是許泰腦筋轉的快。
眼前的人除了秦厲不會有別人了。也只有秦厲符合眼前這人的氣勢。再有,也只有眼前這人才能收拾了江彬。江彬在氣勢上顯然是比不過秦厲的。這樣說來,江彬敗了,完蛋了,他完蛋的並不冤。
真是讓許泰猜對了,來人正是秦厲。
秦厲在皇宮裡輕易的抓捕了江彬後,卻是一日也不得閒。馬上又被太后召進了坤寧宮。
太后找秦厲,楊廷和也是找秦厲。
也難怪了,是秦厲保護了皇宮,是秦厲抓捕了江彬,合着楊廷和等一應老臣準備了很久,想盡辦法***彬卻是讓秦厲得了先。這一切秦厲一個人就都幹了,別人倒是成了擺設。
楊廷和等老臣對秦厲是既羨慕又是欣賞,當然了,這裡面也不乏有嫉妒之人。他們嫉妒的是秦厲的本領,更是嫉妒的楊廷和有這樣一個好女婿。
張太后更是對秦厲青睞有加,但凡是有了事情幾乎都是想着要和秦厲商量一下了。
江彬是被抓了,可江彬的餘黨或是說勢力仍在,不收拾了他們終究是太后和楊廷和等人的一塊心病。城內這兩日顯然安定了很多,可能是那些鬧事的人得知江彬完蛋了,失去了靠山,徹底死心了。他們應該是偷偷逃出城去了。
江彬府裡是有三千左右的護院家奴的。在江彬被抓後,這些人還真是不客氣,竟然爲爭奪江彬府的財產生了火拼,打死打傷了好幾百人。饒是江彬有四個兒子,四個兒子都是武藝說的過去的小夥子,也是阻攔不住。
江彬的家產在朝廷抄家之前便是丟了很大一部分,就是連江彬稀罕的要命,整日耳鬢廝磨混在一起的那狐媚子小妾也是被一個江洋大盜摞走了。
江彬的第三個兒子竟然也死在了鬥毆之中。朝廷抄家的時候,江彬就只是剩下三個兒子了。樹倒猢猻散,江彬被抓,他的府上也就是人去屋空。
按照江彬的罪名來說,自然是要滿門抄斬的。可是現在關鍵是朝廷沒人吶,就是連抄家的人都是很難找到吶。谷大用手裡倒是有點兒人馬,但那些人馬畢竟是信不過的。再說了,谷大用這幾日還是要維持京城的安定,那些人馬也離不開他。
眼下最爲關鍵的就是京城外的五萬外四軍了。那些人真要是動作起來,不說能踏平了京城,但京城恐怕終歸是難以支撐的。好在江彬都被抓起來兩日了,他們還沒有動作。
所謂的是沒有動作,一個是沒有攻城,暫時沒給京城帶來麻煩,另外一個則是他們的領也沒來京城投誠。一句話,他們現在仍然是江彬的人馬。這終歸是一個不穩定因素。必須要收歸到朝廷手裡,那纔是心裡踏實不是?
可是又怎麼收歸朝廷呀?那可是五萬人吶,硬碰硬,用武力去鎮壓,顯然是不行的。因爲朝廷現在就是要找些抄家的人都困難,更甭說有軍兵去對付外四軍了。
這可真是成了張太后和楊廷和最爲頭疼的問題。
這時候秦厲自動請纓,挺身而出了。朝廷的一幫老臣一下就炸了鍋,那嘴巴都撇到他姥姥家了。秦厲要去收拾那五萬人,他秦厲以爲他是誰呀?的確他是做了兩件大事,穩定皇宮,收拾了江彬,但那要收拾那五萬人比起來,要小的多吶。
真是太狂妄了,他還真以爲他本事不弱呀。他還真以爲他是個人物呀。不行,絕對不行,他去送死其實是無所謂的,甚至是他死了會更好些。但總不能讓他去打草驚蛇呀。現在的五萬外四軍還沒動作,這秦厲去了,萬一惹怒了他們,他們狗急跳牆,京城怎麼辦?
楊廷和也是猶豫不決。秦厲這個女婿的本領他是領教了很多,但若是讓秦厲去幹這樣的大事,楊廷和還真是放心不下。要知道,此去是隻需成功不許失敗的。一旦敗了,可能京城就完了,朝廷也就完了。
然而,還是太后力排衆議,最後一錘定音,就是讓秦厲來收拾這五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