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到這個新世界三個月,徐元佐就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數額是七百五十兩。
相比之前幾兩幾錢的收入,這筆鉅款幾乎讓徐元佐覺得他能就此退休了。
想想看,七百五十兩啊!
在郡城買一套三進五間的大宅子,滿打滿算五十兩。再拿三百兩購置田地,可以買到二百畝以上的上等水田,租給別人種,足夠一家老小吃用了。剩下的四百兩作爲生產資料,可以買六十架織機,當個作坊主,每年又有數千金收益。
——看來小富即安的心態纔是穿越衆的最大敵人啊!
徐元佐晃了晃腦袋,從書案上爬了起來,翻開的《論語集註》上印了淡淡一層油汗。美夢初醒本就有些不爽,再看看自己的學習進度,恐怕來年二月份縣試連觀場的機會都沒有了。
既然讀書能讀得睡着,徐元佐決定做些提精神的事。於是他翻看自己的秘密小冊子,上面記錄了二十九個少年的身份背景,以及每段時間的考語。沒人見過這本花名冊,否則難免會心中起個疙瘩。
這裡面寫的可都是赤裸裸的真話。
徐元佐甚至還給這二十九個少年打了分數,姜百里、顧水生、陸大有三人的分數遙遙領先,但也只有六十分。這是以徐元佐的要求,勉強及格。
再往下有個蕭安,平時悶聲不響,頗有些徐元佐早年的意思。業務技能倒是十分過硬,學算盤學得很快。上回徐元佐假裝無意地考他,發現他已經能夠心算一些比較複雜的大式子了。
徐元佐記得自己當年讀小學的時候,珠算興趣小組的小夥伴都有一手心算的本領。看來這是一條鍛鍊門徑,與他這種天然金手指還是有極大不同的。
此人的分數是五十六,之所以被扣到了不及格,是因爲他太過遲鈍,讓他算賬可以做得很漂亮,但是不知道像姜、顧、陸那樣明確自己的定位,未能及時有效地向徐元佐表忠心。所以只是一個業務強人,而非儲備幹部。
——如果將他放出去,跟着父親和陸世兄跑跑碼頭,會不會啓發他對我忠心呢?
很多人都是出了國才愛國,並非他們在國內的時候不愛,而是他們意識不到自己愛國。就像是上了岸的魚,離開水才知道離不開水。
徐元佐取了一張紙,寫下了蕭安的名字。然後繼續翻這本小冊子,前後看了兩三遍,倒是對部下們的印象深刻了,可惜沒找到個機靈又可靠的適合人選。
說起來也是這些人接受培訓的時間太短,又不像是四百五十年後,社會商業氣氛濃郁,只要看過電視的人都知道職場上該怎麼做。
徐元佐只好在蕭安的名字下劃了一道,起身出了宿舍門,往辦公室去了。
蕭安一直在財務室,除了開會幾乎碰不到別的同事。他雖然也像其他少年那樣敬畏徐家哥哥,但是他無法像別人一樣能夠表達出來,甚至連擠出一個微笑都有些困難。
“安哥兒,經理叫你。”
少年之中年紀最小的朱和光是徐元佐的秘書,跑腿打雜,做各種勤雜瑣事。雖然總務部本就是做這種事的,但能夠將輔助工作做得這麼投入,卻只有朱和光一人。
甚至超過了陸大有。
關鍵是他年紀太小,閱歷不足,放出去容易被人欺負。若是他能堅持二十年如此,一朝成執掌一省商號的大掌櫃也並非做夢。
蕭安擡起頭,木然地點了點,算是表示知道了。朱和光知道安哥兒的性子,不以爲意,又去忙自己的事了。蕭安等朱和光跑遠了,方纔想道:我該謝他的。
他做好了日記賬,收拾好桌面,方纔“趕”去徐元佐辦公室。
徐文靜坐在後面,看到蕭安這個反應,無奈搖頭。
蕭安雖然不是第一次到大辦公室,但是每次進來看到坐了那麼多人,還是有些不習慣。他溜邊走到裡面,見徐元佐正在看報告,便立着不動。
徐元佐無意間擡頭,方纔看到有這麼個人站在那裡。
“你是想嚇我一跳?”徐元佐笑了。
蕭安露出一個迷茫的表情。
徐元佐立刻聯想到了自己接手前的“自己”,心中暗道:朱裡肯定是風水有問題,特產雨人啊!
他站起身,走到蕭安身邊,擡手敲了敲花格,發出咚咚聲響:“看,以後到了就這樣敲三下。”
“誒。”蕭安總算給了點反應。
徐元佐覺得花時間教這個是有必要的,否則日後他有了自己的辦公室,蕭安很可能在門口等到他出門……
“安哥兒,叫你來是有樁事體交代。”徐元佐坐回自己的座椅,示意蕭安坐下說話。
蕭安這才坐了徐元佐對面,雙手放在大腿上不住地摩擦。
徐元佐道:“是這樣,上次開大會你也在,還記得咱們明年要做的事吧?”
蕭安茫然地看着徐元佐。
徐元佐道:“咱們明年要拓展商路,將客棧業務推廣到松江外延。”他頓了頓又道:“所以得有個人去走一遭,看看從郡城出去,沿途都是何等光景。乃至於到了西安,又是何等光景。商貨是否有利潤,客棧是否能賺錢……我需要一個可靠的人做市場調查。”
聽到最近耳熟能詳的“市場調查”四個字,市場部少年們紛紛擡頭。因爲年紀的關係,他們還不知道掩飾臉上的疑惑,分明是在說:這工作不是我們的麼?
“這工作不是市場部的麼?”蕭安問道。
徐元佐微微點了下頭:“市場部抽不出人手來。叫你去,一則是你老實本分,做事認真。再則嘛,路上有不少銀子要你看管,還要做好草流細流,最好能建個賬。這工作市場部的同事不熟悉,所以要你去。”
蕭安點了點頭,遲疑道:“我就怕迷路……”
“我已經幫你找好了嚮導,路線都是他們走熟的,你一言不發跟着就行。”徐元佐又忍不住關照道:“到了外面多看多聽,少說話。”
衆少年心中紛紛暗道:你倒是讓他多說幾句試試啊?
“好。”蕭安重重點了點頭,算是承諾下來。
徐元佐開始考慮重新對蕭安進行評價,這已經不是遲鈍的問題了,簡直是愚笨啊!
“你先去忙吧。一般是二月出發,出發前再知會你做好準備。”徐元佐道。
“是。”蕭安起身行禮,方纔告退。
徐元佐看着蕭安的背影出了辦公室,對那些探頭探腦的少年們乾咳一聲,整個辦公室又進入了工作、學習狀態之中。
現階段,多識字多讀書,也是少年的工作之一。
蕭安回到了財務室,正要落座,就聽到裡間的徐文靜叫道:“安哥兒,你來一下。”
蕭安登時有些窒息,要說見徐元佐只是讓他不自在,那麼見裡面的徐家大姐可是令他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挪到了裡間,徐文靜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彙報一下吧,經理叫你幹嘛?”徐文靜雙手放在官帽椅的扶手上,還真有些威勢。
“是叫我出差。”蕭安又將剛纔徐元佐的話細細重複了一遍。他雖然反應遲鈍些,有些時候給人一種無知的感覺,但是記性卻是很不錯的。
徐文靜聽完,大致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雖然不知道弟弟在背地裡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卻知道弟弟從布行爲父親拿了一批貨。一聽蕭安如此說來,又是走西北商路到西安去,那九成九是爲了監督銀子能夠順利回來。
徐文靜等蕭安說完,問道:“你可知道跟你同去的是誰?”
蕭安搖了搖頭。
“若是一個年長之人,你說在外面是聽他的,還是按照徐經理的囑咐做?”徐文靜問道。
蕭安想了想,道:“自然是聽徐經理的。”
徐文靜滿意地點了點頭,增加了問題的難度:“若那人是徐經理的父親呢?你是變通地聽經理父親的,還是堅持徐經理的吩咐不變?”
蕭安想了更長的時間,長到徐文靜都忍不住要給答案了,方纔道:“除了徐經理吩咐差事上的事不變,其他的,我都可以聽經理父親的。”
徐文靜總算鬆了口氣,關照道:“到了外面,能不用的銀子就千萬不能用,手一定要緊!”
“是。”蕭安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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