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成早赴春闈約,要使嘉名海內聞。
二月初九,會試第一天,整個京師籠罩着別樣的氣氛,各地舉子如過江之鯽,全都涌到可以讓他們光耀門楣的地方:貢院。
科舉對於這個朝代的讀書人來說是唯一的進升途徑。自古就有“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一說,至於帝王買不買,出的價錢高不高,全部都要看這場至關重要的考試。
在這個時代,讀書人很難把自己賣出去,幾千舉子最後登榜的只會有三百餘人,其困難程度遠超後世的高考。
讀書人要步入仕途,唯一的途徑就是科舉,以求高中榜首。雖然也有官員可以推薦有才之士,但是那種情況少之又少,少得就如同每日的推薦票,用手指再加上腳趾就可以數的過來……
曹唯作爲巡檢官,管理整個考場的秩序,防止有人滋亂鬧事,甚至還有搜查之責,相當於保安隊長,若是真的出了事,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等曹唯進了貢院廂房,整個房間裡的人都朝他看去。曹唯看了一圈,發現只剩下一個椅子在空着,這才知道,除了他以外,其他官員都已經到了。
曹唯到底還是有些羞恥心的,俊臉微紅,向衆人拱手行禮道:“見過各位同僚!”
“哼!粗鄙之人,行巡查之責,竟然如此懈怠,罔顧掄才大典,幾近罪人矣!”
曹唯擡頭一看,一個黑臉胖子鄙夷地看着他,見曹唯望了過去,又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留給曹唯一個冷峻側臉。
大姨父來了吧!
曹唯心裡暗自悱惻,也懶得理會他,走到側邊空椅上坐了下來。旁邊的一個官員慢慢地把椅子挪遠了一些,然後把頭別過去,留給曹唯一個冷峻的……後腦勺。
坐在最上方的中年大叔,留着長鬚,整個人收拾地一絲不苟,看起來神采奕奕。他環視了一圈,道:“好,既然諸位同僚都已經到了,咱們就開始分配職司吧,杜侍郎負責考場監管,分發試紙及巡視士子答題,若發現不軌之徒,收其試紙,將其趕出考場。張翰林負責……”
曹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畢竟要離家幾日,臨行前自然又是一夜荒唐。此時他在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靈魂出竅探索宇宙奧妙,飛出地球,遊歷太陽星,正要飛出銀河系卻被人推了一把,曹唯睜開眼睛見其他人都在看着他,疑惑道:“該吃飯了?”
一陣譏笑之聲,隨後一堆的白眼遞了過來,坐在最上方的中年大叔苦笑道:“曹千戶,你是巡查官,貢院中的秩序就交給你了。”
說完,大叔似乎不放心,又加了一句:“認真做事……”
曹唯拱拱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大叔朝衆人行禮,揚聲道:“此次掄才大典,全賴諸位同僚了,老夫李東陽替天下學子謝過諸位!”
“李東陽!”曹唯瞪大眼睛看着這位其貌不揚的大叔,剛剛塞進嘴裡的牛肉乾差點卡在喉嚨上。
黑臉胖子站起身來,指着曹唯的鼻子,呵斥道:“豎子無禮,你怎麼能直呼李公名諱?老夫要上書諫你,一定要諫你!”
李東陽也眉頭微皺,畢竟在這個時代,直呼其名是非常無禮的行爲。曹唯抱拳道:“李公不要見怪,小子自小就聽說西涯先生大名,今日得見,情不能自己,所以才做出失禮之舉,恕罪恕罪!”
李東陽微笑道:“無妨,曹千戶治好了揚州疫病,陛下親賜秦陽伯爵,老夫也要代天下百姓謝你纔是!”
衆人這才正視曹唯,想不到這個錦衣衛竟然是治好了揚州疫病的秦陽伯。黑臉胖子張大了嘴巴,哼唧了一聲,然後又坐了下去。
曹唯謙恭道:“小子也是揚州府人,造福鄉里也是應盡的責任。更何況小子以前也是一個讀書人,久讀聖賢書,知曉大義道理,願意做一隻春蠶,甘心吐絲到死,爲世人百姓盡綿薄之力。”
李東陽頷首撫須,顯然對曹唯的態度和答話很是滿意:“時辰不早了,咱們就不要讓士子久等了,諸位同僚各司其職吧!”
衆人稱是,慢慢走出廂房。曹唯剛要出門,卻被李東陽叫住:“曹千戶,你暫留片刻。”
曹唯詫異地看着他,道:“李公還有何事?”
李東陽笑道:“老夫知道你,你不僅治好了揚州疫病,還在南京救了太子,這是大功勞,然而卻不能公諸於世,也不能有任何獎賞,你不要心存怨懟,老夫今日代大明朝的天下百姓謝你!”
李東陽說完躬身一拜,曹唯趕緊扶起他,道:“李公不需如此,小子對太子感官極好,太子有難,我又怎麼能不管不顧,本分之事,不該要任何獎賞,也當不起李公一拜。”
“也就是說,曹千戶之所以救太子,是因爲對太子感官好,而不是因爲他是太子……”
李東陽的眼裡閃過一絲狡黠,曹唯哈哈一笑,道:“聽說李公喜歡喝茶,正巧前些日子小子從陝西探親回來,帶回一些好茶,趕明兒給李公送去一些。李公,小子去門口巡查了,改日,改日再聊。”
李東陽看着曹唯離去的背影,頷首撫須,喃喃自語道:“此子,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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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院門外,士子們排着長隊等候搜查,然後進入貢院。或緊張,或淡然,士子們井然有序地排着隊在門口等候,完全沒有插隊一說,畢竟在貢院門口就有衙役官差在不停觀望,沒人敢生出事端。
在大門之側,曹唯淡淡地看着這些排着長隊的學生,暗自想到自己若不是做了這錦衣衛,說不準也要走這一遭。
身旁的小吏走到曹唯身邊,小聲道:“大人,可以開始了吧?”
曹唯淡淡“嗯”了一聲,幾個差役就拉開了布幔,開始挨次搜身,嚴防學生夾帶違禁之物入內。
曹唯倚靠在門邊,看着這些扛着大包小包的士子們,像極了春運那幾天買火車票的回鄉人,不由搖了搖頭。再往後看去,只見一個穿着錦袍的士子正滿臉不屑地看着他,見曹唯望了過去,也不膽怯,反而挑釁地吐了口唾沫。
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這名士子淡然地走進布幔,接受官吏的檢查,不大一會,他從布幔裡走了出來,整了整衣衫,經過曹唯時淡淡地“哼”了一聲。
曹唯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