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紅帳翻涌,巫山雲雨,牀闈之上春宵無邊,房中紅燭閃動,好似嬌羞之態。然而功力必有窮盡時,到了四更天的時候房裡的動靜才堪堪停止。
鳴金收兵,來日再戰!
第二天早上,謝婉還在熟睡,曹唯慢慢起牀,艱難地穿好衣服,然後扶着腰一點點朝着府門挪動。
剛到前院便看到錢寧也扶着腰走出來,頓時倍感親切,就如同看見了在另一處戰場上作戰的友軍,上前小聲道:“幾更天睡的?”
“三更天!”
“那你還是不中用,本官約莫四更天才勒馬收兵。”
“……大人英明神武,屬下不及!”
任豪和張猛已經在曹府門口等候,見曹唯和錢寧相互攙扶着出來,不由得面面相覷。任豪上前恭敬行禮道:“欽差儀仗已經全部備齊,鎮撫使大人可隨時啓程。”
曹唯嗔怪道:“任兄真是見外了,叫什麼大人?咱們以兄弟相稱即可!”
任豪愣了愣,苦笑道:“賢弟現在可是鎮撫使,愚兄枉活了這麼多年,慚愧慚愧。富貴而不忘舊友,真是仁義至極……”
錢寧在一旁嘟囔道:“仁義不仁義的大人倒是不在乎,如果你真的大人做了手下,以後大人就不好意思再伸手要銀子了……”
任豪心中一驚,抱拳道:“屬下拜見鎮撫使大人!”
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曹唯狠狠地瞪了錢寧一眼,眼裡殺意四濺,嚇得錢寧直縮脖子。
欽差代表的是皇帝,禮部不敢怠慢,各種欽差儀仗一應俱全。兩個校尉在最前面鳴鑼開道,吆喝行人迴避。
鑼鳴七下,表示縣太爺乘轎或行轅出行;鳴鑼九下,是府一級的官員出行;鳴鑼十一下,代表省、道一級的官員出行,皇帝出行,則要鳴鑼十三下。
曹唯是欽差出行,代表着皇帝陛下,但是畢竟不是真正的皇帝出巡,所以校尉鳴鑼十一下,表示文武官吏軍民人等齊閃開。
大官出行,驚擾者,抽!
七八個力士舉着牌子,上書“迴避”、“肅靜”,在曹唯的馬車旁邊有兩個校尉舉着旗子,一面黃色龍旗,繡着五爪金龍,氣勢恢宏;另一面旗幟上寫着:“欽詔北鎮撫使奉政大夫曹巡查”。
張猛架着馬車,滿臉興奮,昨天晚上曹唯已經給他講過了此次出巡的兇險性,但他不僅不害怕,反而異常興奮。
在他看來,危險越大際遇越大,好男兒自當馬上殺賊取功勞,更何況自從跟着這位上官以來,從來沒有吃虧過,升職加俸不過而而。
所以他完全把這次出巡當作了建功立業的機會,提前和家中婆娘說了,等他回來以後要給家裡換一座大宅子。
任豪和錢寧騎馬跟在馬車後面,享受着街道兩邊百姓敬畏的眼光,咧嘴發笑,如同兩個大傻子。後面跟着百十個穿着飛魚服的校尉,騎着高頭大馬,腰間挎着繡春刀,體格異常強壯,是北鎮撫司裡精銳中的精銳。
儀仗隊浩浩蕩蕩地走過府縣,各地官員紛紛迎接欽差大臣的蒞臨巡查。曹唯每到一個地方就簡單巡視一番,嗯……大明歌舞昇平,街道之上沒有一個乞丐,百姓們臉上帶着歡樂,和當地官員們相處融洽,好似一家人。
曹唯對當地大小官員勉勵一番,當地鄉紳獻上土特產,以慰欽差辛勞。最後主客盡歡,其樂融融。
然後欽差儀隊又浩浩蕩蕩地趕往下個地方,一路過滄州,跨德州,臨泰安,一輛馬車變成了三輛,上面裝滿了欽差大人從沿途各地收的土特產,如滄州的金絲小棗,德州的金絲小棗,泰安的特產倒不是紅棗,而是成捆的山野老參。
無論何物,都是當地百姓的一些心意,欽差大人來者不拒,統統收下。至於暗地裡收了多少程儀,終不可考,但是從欽差大人一路上臉上露出的笑容來看,想必已經是盆滿鉢滿了。
在巡查徐州後,南京已經遙遙在望,儀仗隊來到了南京城外的破廟前休整。曹唯再次看見破廟,唏噓不已,破廟裡面早已經沒有了血跡,中間吊着一口大鐵鍋,下面還堆着一些沒有燃盡的柴火。
錢寧將熱水燒好後,衝了一杯熱茶,端到曹唯面前,道:“大人,從毫州去南昌更快,咱們爲何要到南京來?”
曹唯端過茶,慢慢啜了一口,道:“坐了一路馬車,本官的骨頭早就散架了,咱們改道南京,然後從水路去南昌,這樣也能舒坦一些。
自從出了京師後,本官一直沒有安全感,所以想順路找徐老公爺要點人手過來。”
錢寧苦着臉道:“屬下也感覺沒有安全感,半夜都不敢一個人出去上茅房了,總感覺有心懷不軌之人在後面盯着屬下,甚至還感覺到有人在我耳邊吹氣……”
曹唯砸吧砸吧嘴,道:“錢寧,這是你心裡有鬼吧,肯定是幹了什麼虧心事,想必這一路上也收了不少黑心銀子!”
錢寧諂笑道:“都是託大人您的福,您在上面吃肉,手下人也能跟着喝點湯。大人若是改成水路,這銀子可就收不成了……”
“差不多就得了,若是再一路收下去,朝中的御史就該彈劾了,本官在陛下那裡還有幾分顏面,倒不至於丟官罷爵,不過一羣人像蒼蠅一樣在耳邊聒噪,也會煩不勝煩!”
錢寧想到那種場面,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抱拳道:“大人英明!”
“嗯,做事要有分寸,過猶不及的道理很多人都懂,但是很少有人能做到,尤其是像你這種職場萌新,總要經過一番挫折纔能有所成就,還好你有我這麼好的上官。”
錢寧單膝跪地道:“屬下多謝大人栽培!”
“謝不謝的不在於行,而在於禮,謝禮一千兩銀子起步,本官給你打個八折,整整八百兩,不拖不欠……”
錢寧冷汗潸潸,捂緊胸口道:“屬下還要去看看地下的兄弟,這就告退了!”
曹唯看着錢寧慌忙離去的背影,心裡憤憤不已,最近一和手下人談銀子,他們就跑得遠遠的,拉都拉不住,如同面對的是一隻極爲兇殘的餓虎。難不成是因爲年紀漸大,臉上褶皺了?
曹唯從懷裡掏出一面小巧的銅鏡,照了一會後發現自己的顏值還是很高,不由得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