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把海北軍給逼急了,他們從江南地區殺回來怎麼辦?現在皇太極只能希望海北軍的南京攻略拖得越久越好,最好在南京城
下頓兵幾個月打得兩敗俱傷,那纔是他率領大軍從察哈爾借道破喜峰口的最佳戰機。
因此皇太極這麼一開口,在場的女真貴族與將領都是啞口無言,雖然從朝鮮之役開始,女真與海北之間已經維持了一年多的低
強度戰爭,但是隻是代表着戰鬥的強度大爲降低,而不是雙方正式停戰。
兩紅旗每個月都要付出至少近百人的死傷,有些時候海北軍突然用力的話,傷亡數字會急劇暴增到兩紅旗都快支撐不住的地步
,那個時候代善就會向諸位貝勒再求出兵援助,八旗諸固山就會立即出兵增援穩定戰局,然後接下去又是幾個月的低強度戰鬥
。
現在海北軍並不是什麼病虎,而是一隻睡獅而已,如果把海北鎮逼急了全力回師對付大金國,恐怕大金國即使傾國而出也未必
有十成勝算,而那邊代善已經問了一句:“阿敏貝勒,你是有信心解決黑旗旅嗎?當初在原州您有這樣的信心就好了!”
一說到原州之戰,阿敏也是啞口無言,當初他以鑲藍旗爲主體投入近百個牛錄的戰兵,甚至還有林丹汗的全部主力都沒辦法攻
下原州城,而且當時鎮守原州只是一個黑旗團而已,而現在海北軍在朝鮮的主力卻變成了黑旗旅,實力有了質的飛躍。
而且黑旗旅本身或許只有四五個步兵營而已,但是這一年多時間海北軍在朝鮮訓練義兵義勇據說大有收穫,如果把這些義兵義
勇加進去的話,黑旗旅能動員的兵力差不多有六七千人,實力不可小視。
而且用兵朝鮮還有一個很大的變數就是毛文龍,毛文龍現在攻佔江華島固然是一着妙棋,把海北軍逼到絕境上,但是這不代表
海北軍與毛文龍之間沒有妥協的可能。
如果海北軍放棄扶植李倧的原則轉而承認光海君,或許毛文龍的東江軍會突然在大金國後方殺出來殺得大金國措手不及,而且
那邊阿巴泰也說了一句實實在在的大實話:“海北鎮的兵力雖然有些緊張,但是抽調一兩個步兵營應當沒問題!”
這就是阿敏自己都沒說出口的關鍵因素,雖然海北軍現在是處於多線作戰的窘迫地步,但是海北軍在任何一個戰線都可以抽調
出一兩個步兵營甚至一整個步兵團到朝鮮戰場上,而多了這兩三個步兵營,朝鮮戰場上又出現了巨大的變數。
雖然這些女真貴族都自許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一提到海北軍他們就覺得能躲開就儘量躲開,特別是代善更是連聲說道:“用兵朝
鮮的事情,我覺得應當小心再小心,絕對不能孟浪啊!”
阿巴泰更是說出了一衆女真貴族的心思:“大貝勒這話說得挺好,萬一咱們出兵朝鮮的時候,海北賊殺到遼瀋來怎麼辦?可不要
忘記了遼南有大貝勒坐鎮,或許是萬無一失,但是北邊的科爾沁那可是隨時都可能殺到瀋陽城下啊!”
一說到這件事,在場的女真貴族都覺得太有道理了,事實上女真剛剛攻下遼瀋之後,蒙古騎兵大舉侵襲簡直就吃飯睡覺一般,
努爾哈赤才花了很多時間才把蒙古騎兵驅逐出遼瀋附近,並建立起蒙古兩旗與蒙古四十牛錄。
但是伴隨海北鎮與科爾沁、察哈爾之間的深入合作,現在遼瀋又受到了蒙古騎兵的直接威脅,後金只要跟海北軍開戰,蒙古騎
兵與蒙古草原上的絕對會直抄遼瀋,給大金國製造天大的麻煩。
在這種情況下,征伐明國似乎是最佳的目標,特別是大貝勒代善來說更是如此,畢竟現在皇太極已經從兩紅旗抽走了整整二十
個牛錄的甲兵,雖然代善用盡一切辦法進行動員以彌補皇太極調兵的損失,但是現在的遼南防線仍然是危機重重。
正是因爲這一點,代善認爲絕對不能刺激海北軍,絕對不能跟海北軍正面開戰,他大聲說道:“攻伐明國既可以壯大我大金國力
,又可以削弱明國國力,甚至還可以把中原局勢攪得更加混亂,讓海北賊無機可乘!”
他的說法說服了所有人,那邊阿敏也認識從林丹汗那邊借道似乎是唯一解決後金窘迫情況的選擇:“那麼八家到時分戰利品的時
候,我們鑲藍旗牛錄比較多,要多分一些!”
而對於京師的大小官員來說,現在是他們焦頭爛額的一年,本來維持遼東的戰局已經讓他們發財再發財,他們以爲海北鎮南征
淮揚以後,他們手上的金銀珠寶會成倍成倍地增長,前方吃緊後方緊吃這是多少美妙的事情。
但是事實證明他們想的實在有些太美了,現在大明的局勢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之外,特別是漕運斷絕之後京師的錢糧一
下子就緊張起來。
過去戶部尚書雖然天天叫苦,但是大家仍然使勁地撈得歡天喜地,可是現在戶部尚書真心想要上吊自殺,而大家也發現能撈到
的錢糧突然變少了。
按照慣例,每年六月會有漕銀、白糧與金花銀從江南起運,這也是大明財政收入最重要的一項,但是今年的漕糧與起運銀已經
完全指望不上了。
雖然朝廷有意廢漕改海,但是海北鎮現在已經把淮安府、揚州府甚至是松江府的出海口都拿下來了,廢漕改海已經徹底成了一
句空談。
就算是朝廷的大兵能在幾個月之內收復松江府與淮安府,但是鑑於江南戰事緊急,今年的漕銀與白糧都指望不上,大家只能把
全部希望都寄託在內府的金花銀身上,但是事實證明內府也指望不上。
過去只是邊軍欠餉,京官照樣談笑風聲,現在是朝廷體制內的文武官員都在欠餉,甚至連京師的糧食供應都成了大問題,朝廷
只能從北直隸與山西調糧調銀維持局面,但都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朝廷面臨的莫大缺口。
而崇禎皇帝可以說是京中最着急上火的一位,他現在天天都在看批閱着幾十份甚至上百份奏摺,不斷地私下接見閣臣並按照自
己的觀點提升與免職官員,但是現在南京城下的局面並沒有任何好轉,而他只能把更多的希望寄在內府的宦官身上。
比起外面那些沒有經歷郡縣歷練純粹只有詞臣經歷的文官,這些宦官至少是有着合格的行政能力,只是他們的行政能力與操守
比起國初甚至幾十年前的太監們都是退步得實在太明顯。
但是崇禎現在找不到任何辦法,只能一面給司禮監加擔子,一面開始嘗試提拔更多的閣臣與重臣並將更多的高官免職,他可以
說是北京城內最忙碌的一個人。
但這一切都是惡性循環而已,根本無助南方的窘迫局面,他甚至不敢下令征伐海北鎮,省得戰事擴大之後無法收拾。
因此他現在又把新的希望寄託在這位新任的禮部尚書:“愛卿,什麼時候能練成西法操練新軍?現在天下都指望孫元化的這支新
軍,但是你也知道孫元化在濟南府可以度日如年,急需朝廷派兵過去支援!”
他的對面就是曾經給柳鵬與海北鎮很大幫助的新任禮部尚書徐光啓,也是一位忠貞的天主教徒,只是不管從哪個立場來說他與
柳鵬以及海北鎮之間的關係都可以用微妙來形容。
而正是如此微妙的關係,徐光啓開口之前都要好好想一想這其中的利害得失,他告訴崇禎皇帝:“事發倉促,柳督撫又有多謀之
名,元化現在只能把濟南府與東昌府的局面維持住,何況他那支新軍只是名義的新軍而已!”
雖然孫元化手上的曹允平所部被朝廷認爲是“西法”操練的新軍,可以與海北軍比美,但是徐光啓很清楚這隻新軍只是裝備了一
部分西式裝備,並使用了一部分西式操典操練而已,跟真正意義上的“西法新軍”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但就這麼一支部隊,現在已經成了大明在東南方向的一道長城,因此徐光啓還是象大多數人那樣提出自己的建議:“陛下,我覺
得現在已經指望不上了五年復遼,還是按當年高大司馬的辦法來辦!”
當年高第主張盡撤關外,現在海北軍一路南征甚至打到了南京城下,在這麼窘迫的情況,五年復遼已經成了夢幻泡影,因此徐
光啓覺得現在還是得把關寧軍撤回來纔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關寧軍至少有五六萬可戰之兵,有了這五六萬可戰之兵,大明一下子就有了一支可用的機動部隊,不管投入到哪個方面都足以
解決大問題。
只是崇禎皇帝卻是搖了搖頭說道:“若不是爲了五年復遼,何至於走到這一步,既然走到這一步,那一定就要五年復遼,愛卿,
我現在問你一句,天主教這邊能對大明提供怎麼樣的幫助?我可以親見面見諸位傳教士!”
這是崇禎皇帝的又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