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把府城發生的這些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由又看了一眼手上這本《登州淪亡痛史》的抄本,不由又笑了起來:“柳少果然有辦法,不過是幾張紙而已,居然把黃知府弄得毫無辦法,只能把衡王府的人都趕回青州去了。”
實在柳鵬的操作太天馬行空,讓她不得不拍手稱快。
柳鵬並不清楚黃知府與衡王府的王親關係,更沒想到自己泡製出來的這份揭貼居然引發意料之外的重重波瀾,但是他也很滿意自己的手筆:“沒什麼,只是登州百姓一直對衡王府抱有太深的怨氣,卻一直沒有辦法發泄出來!我只是幫他們說句實話了。”
只是江清月卻是問道:“可是聽說黃知府最近要嚴查海禁,等年一過,尺帆片板不得下海,那我們的私港怎麼辦?商船不能出海,咱們的私港恐怕就沒戲了。”
她始終沒明白柳鵬爲什麼會在揭貼中攻擊黃知府與登州官府擅開海禁,話本來應當反過來說纔對。
誰都知道現在登萊海禁甚嚴,雖然有些商船私下來往遼東,但總體規模終究有限,而且這些走私船隊都是有根底,所以纔敢公然違抗海禁之令來往於遼海之間,這份揭貼等於把雙方都往死裡得罪了。最新最快更新
事情若是敗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只是柳鵬也有自己的想法:“大小姐,你要想想,如果不嚴查海禁,咱們這私港還能有活路嗎?”
江清月這才明白柳鵬的意思,她好奇地問道:“柳少的意思是,蓬萊水城關了,我們纔有活路!我們若是想要有活路,得先弄死蓬萊水城。”
整個登州府規模最大設施最齊全的就是府城之外的那座碼頭,也就是著名的蓬萊水城,這座港口的歷史可以一路追溯到漢晉三國時期,在唐宋時期更是通達四海的國際性大商港。
有明一代海禁極嚴,蓬萊港也受到極大衝擊,但終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蓬萊水城仍然是全登州設施最齊全規模最大的港口,而且登州水師營就駐紮在蓬萊水城。
三家要合夥營建私港大發其財,首先就要在蓬萊水城的碗裡搶肉吃,不搞一搞蓬萊水城,黃縣這邊的私港根本沒飯吃。
現在黃知府要嚴查海禁,那首當其衝影響最大的當然就是府城門口的蓬萊水城,這些商船如果沒法在蓬萊水城入港出海,那隻能考慮在水城之外的碼頭安營紮寨。
事實上,除了蓬萊水城之外,各地的官方港口都會受到禁海影響,只有私港纔不會受到影響。
港口首先就有船停泊,船來船往纔有錢可賺,柳鵬也很關心這件事:“江大俠那邊看得怎麼樣了?”
不管是沈濱還是柳鵬,終究是半路出家,無論是海上行船還是港口營建,都根本比不上江浩天,江浩天對經營自家的港口也是十分熱心,這幾天已經帶着一幫兄弟和幾個匠工在黃縣沿線走了一圈,準備挑了一個合適的港口。
江清月答覆他:“大致已經定下來了,就在龍口灣那邊!條件很好,我爹說了,那裡條件非常好,連堤岸都不用修,就是水深不夠深不能行船,但也不用費多少人力物力,只要修上一兩條長棧橋,再建上幾間貨倉、房子,就可以開張了。”
當初在來往於遼海的時候,江浩天已經看上了龍口灣的天然地形,覺得這是建港的最佳選擇,只是有些問題一直難以解決,所以江浩天一直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而現在他就能一展抱負了。
而江清月很快就以期盼的目光看着柳鵬,把當初江浩天無法解決的問題說出來:“就是那邊有衛所的墩臺,真想要建港的話,不好下手啊!”
“衛所?”
柳鵬也知道這是個大麻煩,明朝的衛所制度到了萬曆年間,已經是積重難返,別說黃縣的這些墩臺,就是整個登州衛都沒有多少有戰鬥力的部隊,整個登州的陸上防衛完全依賴於戚繼光時代留存下來的近三千名南兵。
但哪怕是百孔千瘡,這些沿海墩臺對於接下去的私港營建來說,仍然是天大的麻煩。
不過柳鵬很快想到了辦法:“把咱們的港口建起來再說,我相信,在我們把港口建起來之前,衛所那邊不會來找麻煩。”
“快過二十天就要過年了!”江清月臉上犯難了:“從哪裡找人過去幹活啊!我可聽說了,水城禁海要等年後纔開始,到時候我們趁着這東風把棧橋再建起來也不遲。”
嚴格來說是,海禁是元霄以後纔會正式開始,大過年又是天寒地凍流冰常至,加上遼東許多港口都結冰封凍,往往商船出海都是正月元霄甚至更晚以後的事情。
黃知府既然要讓大家都過一個好年,那正式的禁海命令實際也是從元霄甚至更晚纔開始,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等禁海開始再開始修棧橋也不遲,太早修建棧橋未必是一件好事。
柳鵬當即說道:“既然水城那邊要元霄以後纔開始禁海,那麼我們就應當搶在禁海之前把碼頭建好,不過是一兩條棧橋,多投點工料多投點銀子罷了,而且馬上過年了,上面都忙着吃喝玩樂,根本不會來下面查,我們建碼頭可以說是事半功倍,不受任何干擾。”
柳鵬這麼一提醒,江清月倒是明白過來:“趁他病,要他命,只是現在銀子與材料都可以儘可能想想辦法,大過年,到哪裡去找人手來修棧橋!”
棧橋工程量不算大,只要備齊材料了,又有大匠工指點,頂多十天半月就能把一條棧橋建出來。只是現在馬上就要過年了,從哪裡招募人手修建棧橋。
要知道修建棧橋很多時候需要跳進冰冷的海水裡作業,以現在的寒冷天氣,頂多幹上一兩刻鐘就要換人了,好漢不賺六月錢,何況是這比六月錢還難賺的臘月錢,谷夢雨覺得開春以後纔是合適的時侯。
柳鵬早有主意:“大小姐,你去找孫氏兄弟,問他們肯幹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