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了登州之後,給登州教務提供了太多太多便利了,原來聞香教還想在常青山身上再下血本,千方百計讓他再進一步,即使不再進一步,現在的常典史也對於徐鴻儒與聞香教日後的謀劃提供了太多便利。
常青山不但主管着一縣的治安緝盜,甚至還掌握着好幾百人的武裝力量,這幾百人可不是聞香教衆臨時組成的教軍,而是縣裡的壯班,器械齊全裝備尚好,真正舉事的時候能派上大用場,甚至可以成爲教軍的骨幹。
只是一夜醒來,美夢就破滅了,常青山被田少監與不知來歷的姚廠公捉住了痛腳,只能落了一個回鄉冠帶閒住的結局,就是這個冠帶閒住的結局,也是聞香教這邊拿了一萬兩銀子出來才搞定了。
經此一挫,登州的聞香教務自然是走了下坡路,加上王森入了詔獄,教衆竟是十成之中去了三四成,因此王好賢竟然舊事重提,好好敲打了一番徐鴻儒。
而普祥真人雖然有些難堪,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他笑着說道:“都是紅陽魔教那邊搞的鬼,韓太湖那老魔雖然魂死身滅,但是他的徒子徒孫卻是野心不死,仍然與我教處處作對,只不過他們紅陽魔教也不過是氣焰囂張三五日而已,想必總教總會有收拾他們的辦法。”
現在普祥真人又把皮球推給到王好賢這邊,王好賢還真被他堵住了:“紅陽教的老魔,自然有石佛口這邊出手收拾,咱們在京裡宮裡都有門路,只是這麼大的事情就只有紅陽教那邊出手嗎?”
“田少監還有那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姚廠公,都是罪魁禍首,我們徐老師自然不會放過他們,還有一個柳少柳小魔,也是妖星現世,給我們山東總壇製造了不少麻煩,我們徐老爺說了,遲早要除了這賊子,只是現在出了一些意外,倒是不方便下手。”
柳鵬之前已經遭受了一次趙寧流賊的襲擊,這次襲擊不但暴露了聞香教在登州的力量,而且讓聞香教的下一次下手也變得格外麻煩起來。
現在柳鵬出行都有長風隊隨行,至於人數最少的時候都有十餘騎,而且他已經開始整合黃山館這邊的力量,現在兩支巡防隊有着過百人馬,放在登州府也是數得着的民間武力,
而常青山失手以後,聞香教對柳鵬的詛咒與預言不算沒取得任何效果,反而在承受了柳鵬的連環反擊,在信仰上造成很大沖擊,很多信衆或是叛教而去,或是猶豫不定,現在登州方面光是維持現有的信衆已經是精疲力盡,哪有心思出手對付柳鵬。
只是王好賢並不清楚這些情況,他只是問了一句:“你們的意思是你們山東總壇收拾不了這個小魔星?要不要石佛口幫你們出手?”
好不容易纔把王好賢與石佛口這邊的人馬從山東請出去,普祥真人當然不願意他們重返山東,因此普祥真人當即說道:“不必了!我們山東總壇自然有萬全之策!”
“什麼萬全之策?”王好賢開始質疑山東總壇的能力:“去年普祥你之所以在黃縣失手便是因爲這個柳鵬柳小魔吧?現在過去快半年了,這個小魔星還在活蹦亂跳,所以我覺得還是總壇出手比較合適!”
越是說總壇代爲出手,普祥真人就越不願意,他冷冷地翻臉道:“總教這邊有什麼萬全之策的話,還是把心思放在老神仙身上吧!”
對於現在的聞香教來說,擺在他們面前的最大麻煩就是教主王森入了詔獄,雖然萬曆二十三年王森已經一次入獄,但是這次入獄卻是與教內的分裂有關,而且性質格外嚴重,教中的好幾個主事者背教而出,拉走了很多原定教中的中堅信衆,對王森本人也展開大事攻擊,因此教衆受到的心理衝擊也越發嚴重,哪怕是山東這種教務最盛的地區,也有很多信衆因此脫離了聞香教的控制。
即使徐鴻儒與普祥真心有着很嚴重的離心傾心,但是他還是不希望王森這位聞香教的創教教主出什麼意外,以致引發整個聞香教教國的徹底崩盤,只是對於這個問題,王好賢早有準備:“嗯,家父在入獄之前早有準備!”
普祥真人這不由來了興趣:“老神仙有什麼準備?”
“家父說,他遇到老狐仙的時候,老狐仙曾經指點過他,在七十七歲上就應當有這麼一場大難,因此他特意作了一場法事,想學諸葛孔明逆天改命,要躲在鳳凰山裡七七四十九天,見不得自家人。”
雖然普祥真人見慣了江湖術數,平時也懂得如何招搖撞騙,但是王森的好多神仙法地卻是高明莫測,他想都不明白,加上三國演義卻是深入人心,因此普祥真人這就好奇起來:“老神仙改命成功了嗎?”
“我父親在山裡躲了整整四十九天,不食不語,結果我大哥關心老父親安危,聽說有人在鳳凰山上見過我父親的身影,當即就提了食盒過去送飯,結果那天夜裡正好就碰到了我父親,我父親當場就說“癡兒,癡兒,何至於此,看來我合該有一場大獄之災”,沒幾天,錦衣衛就找上門來了……”
王好賢說得活靈活現,而普祥真人聽得津津有味,他當即問道:“莫不成老神仙這場大劫就沒法避過去了?”
“家父入詔獄的前一天,特意跟我交代了一夜,說他合該有這麼一場大劫,這輩子肯定是出不來了,但是紫薇星轉,天命不定,讓我好好執掌神教,大劫之後本教必當大興。”
普祥真人半信半疑,但又覺得王好賢的故事講得非常精彩,而王好賢卻把話題引了回去:“告訴徐鴻儒,登州的事情得用心些,現在山東教務是天下翹楚,但是登州的教務卻拖了整個山東的後腿。”
登州教務本來就因爲王森入詔獄的事情處於混亂之中,最近又連受了兩次大挫,教徒流失嚴重,這也正是徐鴻儒一直關心的問題,因此普祥真人向王好賢作出了明確的保證:“請小教主放心,與我們徐老爺作對的人,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這年頭一年比一年冷,還好現在已經到了七月,正是驕陽似火的時候。
整個登州府都處於一片忙碌之中,雖然說好漢不賺六月錢,何況是七月的太陽比六月還要毒辣一些,但是這些年頭沒有一個好年頭,不是太監過境就是嚴查禁海,就是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豐年多收了三五斗,結果糧價暴跌,交不起賦稅而被迫外逃的農民反而更多了。
因此大道邊上隨時都能看到忙碌的農夫,而農夫也是好奇地擡起頭來看了一下這支馬隊,很快他的臉上就露出了樸實的笑容,相互轉告着:“是柳大少的馬隊。”
去年冬天到今年上半年,登州道上不太平,特別是黃縣的東西大道更是盜匪橫行,不知道作了多少案子,還好柳大少跟楊廣文楊驛丞達成了共識,接着龍口的巡防隊就沿着東西大道開始日夜不停地掃蕩,還在黃山館建立了一支巡防分隊。
兩三個月下來,這條官道的盜匪已經不見蹤跡,不是抓的抓殺的殺,就是被嚇得不怕出去劫道,或者跑到其它地方去作案子,這倒是讓農夫們寬心許多,都是老實本份的莊稼人,最怕就是遇到這種攔路打劫的事情,說是劫富濟貧,最後受害的都是咱們窮苦人啊。
因此柳鵬柳大少的形象即使稱不上萬家生佛,也是一位真正的大善人,大家都朝着柳少拱拱手,然後繼續在地裡忙開,而現在柳鵬倒是沒空跟他們打招呼,而是朝着身邊的另一個村野農夫說道:“陳老哥,事情辦得漂亮,這地裡的活兒我果然比不上你!”
又黑又胖的陳別雪帶了一頂四方平定巾,穿着一身山綢員外服,但不管怎麼看都象個十足的山野村夫,聽到這話卻顯得很不好意思:“柳少客氣了,柳少實在客氣了,不是柳少指點,我還真不知道這番薯想要留種的話,冬天一定得窯藏。”
只是柳鵬卻說道:“番薯留個種就行了,但是其它的作物就麻煩陳老哥多多看顧了,陳老哥在這上面是行家,我比不得陳老哥,所以要多多仰仗陳老哥了!”
“客氣了,客氣了!”陳別雪顯得很不意思:“花生、玉米我們都會好好照顧,今年長勢還不錯,對了,柳少,您覺得這一季大豆能不能成?”
這是陳別雪現在最關心的問題,換句話說,不管是柳鵬讓江清月引進的泰西作物,還是他從諸城請來的柞樹新品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顯效的,只有這一季夏大豆能夠立杆見影,才能顯得出他陳別雪的一身好本領。
登州現在仍是非常傳統的一年一熟制,而在山東其它地區,兩年三熟制已經開始慢慢普及,兩年三熟制的關健就是冬小麥之後再播種一季夏播的大豆,今年陳別雪就按照自己的經驗播了一季夏大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