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赫沒想到柳鵬居然還推銷起了自家的業務,不過張家雖然在青州府養了五代柞蠶,也攢下了大筆大筆的金銀,但是到青州去大搞特搞山蠶業,至少是三五年內只見銀錢砸出去不見銀錢進來,這攢下來的銀錢到底能不能支持到雲破天空的那一刻,就連張藝赫自己心裡都沒底。
他雖然身在青州府,卻也知道龍口那邊確實提供一種格外方便快捷的借款服務,到時候真需要用錢週轉的時候,確確實實可以考慮考慮:“那就多謝柳少了!”
大家既然達成了合作共識,柳鵬就很隨意地詢問道:“張老闆,您是去青州了,你弟弟是有什麼想法沒有?”
“我去了登州,青州這一攤子恐怕就要交給我弟弟處理了,柳少放心,我弟弟叫張藝銘,青州府都叫我們兄弟赫赫有名,赫赫就是張某,那個有名就是指我弟弟,沒有我弟弟支持,我還去不了青州府。”
對於很多家族來說,這是兩頭下注,不管發生了什麼,諸城張家都會長盛不衰,只是柳鵬現在心底也是萬分歡喜。
張藝赫這麼有實力的大商人大老闆到登州到黃縣到龍口來落戶,在另一個時空那是可以在市委常委會上大講特講了,甚至可以這麼說,張藝赫過來了,柳鵬的謀劃就能成功一半了。
不過張藝赫很快就說起了他們的安排來:“柳少,我跟你好好說一說,咱們該怎麼配合?你放心,只管在青州府這邊武裝巡邏就是,衡王府好些人都跟我打過招呼了,柳少你放心帶巡防隊沿着官道就是了!”
柳鵬還是有些擔心,事實證明柳鵬是過於擔心了,他沿着官道與驛站一路前進,這一路行來都是太太平平,事實上很少有人象趙寧那樣吃了豹子膽,敢在大路上聚焦幾十人公然襲擊有公門色彩的隊伍。
現在的趙寧已經是無影無蹤了,他與他的匪幫都遭到了整個登州府黑白兩道的全力剿殺,石山之戰過後的一個多月裡,登州府的公人使足了吃奶的力氣追殺趙寧,他們把福山銀案中受到的一切委屈與挫折都發泄在趙寧身上,甚至把福山銀案的罪名都栽在趙寧的身上了。
憑心而論,大家都覺得福山銀案跟趙寧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但誰叫福山銀案久懸不決,不管是黃知府還是陶知府,或是其它人,臉上都不好看,升官發財都沒了指望,而趙寧既然膽大包天敢襲擊公門的隊伍,那福山銀案就只能是他乾的,雖然沒抓到首犯趙寧,但案子破了,大家即使不能升官發財,也能勉強過關了。
因此現在趙寧的懸賞一口氣加到了五十兩,而柳鵬得到的消息也是趙寧的流賊團隊已經崩潰了,趙寧本人也在登州立足不住,隻身逃往西三府。
只是一想起趙寧來,柳鵬變變得格外警惕起來,誰會想到居然有那麼膽大包天的流賊,特別是現在已經在張氏兄弟的配合之下巡視了一番諸城,隊伍隨時準備撤回萊州府的情況下,大家更要全神貫注,千萬不可馬虎!
要知道衡王府有一位閹人周杜達可是柳鵬的絕對死敵!
柳鵬剛想到這,前面突然來了一騎騾馬,來得頗快,柳鵬當即命令道:“小心些,大家小心些!”
雖然這只是誤會而已,但是柳鵬並不希望最終會變一場意外,雖然對方只騎了一匹騾子,但是柳鵬仍然是不敢大意。
只是走得近了,大家才鬆了一口氣,這個人看起來不怎麼起眼,而且手上還沒帶什麼兵器,騎着的騾子更是十分溫馴,只是大家剛鬆了一口氣,那邊騾上的人卻是尖聲細氣地叫道:“柳少,柳少!”
看到對方嚷着自己的名字,柳鵬多瞧了一眼,突然想起這人是誰,他大聲笑道:“中貴人這是從內書堂學成回來了?”
他已經想起來了,這人不是別人,就是那天姚卓帶着的一個小宦官,柳鵬當時恭維了他幾句,讓這小宦官都找不着北,而小宦官顯然是非常愛聽恭維話,聽到柳鵬這麼說,他停下騾來說道:“哪有什麼福份去內書堂讀書,我這輩子只求跟我們田太監田貴人一樣,混一個都知監太監出來就心滿意足了!”
柳鵬笑了起來:“實職嗎?”
都知監雖然在宮中是下下衙門,號稱“極難升轉”,但終究是內府二十四衙門之一,柳鵬這麼一說,這個小太監當即說道:“柳少您說得太過了,我不想什麼實職太監,不管是帶銜太監還是掛銜太監就夠了,即使京師不行,讓我去南京去作一個帶銜太監也夠了。”
雖然到了晚明,太監這個頭銜已經不大值錢,而且乾清宮管事、打卯牌子之類,明明沒有太監的頭銜,權位卻遠遠高過普通太監,但是在小宦官眼裡,太監仍然是無比高大上的存在,哪怕是一個閒職太監,日子都比他現在爽快一百倍。
柳鵬笑了笑起來:“以中貴人的英偉不凡,怎麼能委屈作個帶銜太監,肯定是實職的太監,而且還得是內府最好的實職缺,即便不在司禮,也得在柴薪司。”
司禮監是權力大得驚人,柴薪司是油水多得驚人,在內府這都是頂尖的缺,而這小宦官笑了起來:“既不指望司禮監也不指望柴薪司,在都知監作個太監也好,至不濟還可以去鐘鼓司做個太監。”
他倒是把柳鵬當作自己人,不知不覺把自己的人生規劃都暴露出來,而柳鵬笑了起來:“鐘鼓司比都知監還難升轉上去,恐怕連黑山會都進不了,還是往高處走比較合適,對了,跟中貴人見過好幾次面了,還沒請教中貴人高姓大名。”
“小人叫盛洪安。”這小宦官當即自報家門,只是報過家門他不由一拍腦袋,趕緊說道:“剛纔與柳少聊得開心,倒是差點忘了正事,姚廠公正好經過青州,聽說柳少過來了,想請柳少過去談點事。”
“盛洪安,好名字好名字!”柳鵬卻是對小宦官的名字讚不絕口:“名字就真好,一看就知道能作個司禮監掌印的太監,中貴人這麼好的名字如果做不了司禮太監,我就不信了!對了,姚廠公現在青州嗎?”
盛洪安當即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們姚廠公與田少監一起過來的,想仔細看看青州府這邊的情形,就在前面沒多遠的地方,姚廠公聽說柳少過來了,就想跟柳少聚一聚。”
爲什麼田立義要同姚卓一起過來再查看一番青州府的情形,別人或許不明白,但是柳鵬卻是很清楚,那肯定是爲福王莊田的事情。
神宗皇帝要給福王四萬頃的田地,而這四萬頃莊田又由河南、山東、湖廣來共同分攤,河南現在已經有六位藩王就藩,已經到了無處不是王府莊田的時候,不管怎麼穿縫見針,能騰挪出一兩萬頃的莊田已經是極限了。
那麼剩下的任務就只能分配給山東與湖廣了,姚卓給柳鵬的書信中透露過風聲,說是鄭貴妃希望田立義能在山東爭取到一萬頃莊田,如果山東方面拼命抵制的話,也得爭取六七千頃莊田纔有。
只是除了一千二百頃的涇王國除遺地之外,剩下的莊田都只能強佔民田,“尺土奪自民間”,因此姚卓也希望柳鵬幫自己關注一下,看看哪裡能夠虎口奪食。
柳鵬在回信之中倒是推薦了山東頭號的大地主大土豪,不是官方,而是有着過萬頃地的聖人家孔府,只是柳鵬估計着姚卓和田少監或許會有下手的決心,神宗皇帝與文官卻一定會抵制這種公利兩利的好事。
在這種情況下,田立義與姚卓肯定會再跑一趟東三府,看看哪裡有合適的田地可以佔據過來作爲福王府的莊田,因此柳鵬當即對盛洪安說道:“盛中使,咱們一起去見見姚廠公,說起來這東三府我比較熟,說不定還能跟姚廠公好好提點意見。”
“好好好”!盛洪安知道柳鵬是山東土著,肯定能想出好辦法:“前次您提的法子挺好,但是我們田太監雖然覺得這法子非常合適,但還是他不合適提,若是提了就要得罪太多人。”
柳鵬卻侃侃其談:“田太監田老爺提這個纔是最合適的,盛貴人你要這麼想,雖然得罪很多讀書人,但是咱們都是伺侯皇上的,什麼時候不得罪人啊?咱們根本不怕得罪人啊,只要皇上喜歡就行了,皇上覺得這事情合適,咱們就應當大膽提出來,得罪人怕什麼!何況這建議,皇上自己不適合提,福王殿下與鄭貴妃也不適合提,只有咱們皇上的貼身人才適合提!”
柳鵬這麼一說,盛洪安倒是覺得格外順耳,柳鵬確確實實是內官的角度出來考慮問題,沒錯!內官是皇上身邊的體己人,得罪外朝怕什麼,只要皇上寵愛就行了,國朝多少權閹,王振、劉瑾、汪直不是都把外朝得罪到死,照樣不是飛黃騰達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