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給陶知府自由選擇的權利,那麼他肯定覺得這數字越少越好,最好是隻借給萊州府百八十石米豆就夠了,但問題在於百八十石米豆對於現在的萊州府來說肯定只是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萊州府面臨的燃眉之急。
而且他們借了這百八十石米豆之後,反而有藉口不停來登州府借錢借糧。
那麼現在應當多借出一些米豆爲好,因此陶知府覺得自己應當適度多借一些纔好,但問題在於什麼纔是“適度”,一千石?兩千石?還是五千石?八千石?
米豆只要以千石來計算,就是一個大數字,而且讓陶知府有些絕望的是,或許萊州府會以後還上這筆米豆,但在他的任期之上,這筆米豆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一想到這一點,陶知府就越絕望了,自己的任期之上萊州府還不上這筆米豆,那還借個屁!留給下任享受嗎?
因此陶知府第一眼就看到了柳鵬,突然想起了什麼救命稻草:“柳巡檢,北海錢莊是不是有一家萊州分號?”
柳鵬一聽陶知府這話就知道是來打秋風:“是有一家萊州分號,但一直是小本經營,跟登州這邊不一樣!”
柳鵬在萊州是外來戶,當然不可能像登州這邊大手筆地往外放款,現在仍然保持着保守經營的策略,主要以彙總業務爲主,只是陶知府聽到這話就撈到了救命稻草,他趕緊說道:“這就好這就好,小本經營也是在經營,具體向萊州府借多少米石就交由北海錢莊來負責,我們府裡給北海錢莊撐腰!”
柳鵬沒想到禍從天降,只是他不好正面反駁陶知府,只是說道:“北海錢莊只是小本經營,借不出多少米豆,再說了,在北海錢莊的經營之上,我只能敲個邊鼓,具體還得谷姐姐拿主意。”
雖然柳鵬與谷夢雨已經是一家人,但陶知府也知道柳鵬是到北山谷家當上門女婿,是入獒到谷家,因此他覺得不好把柳鵬逼得太急,他當即說道:“我知道是這麼一回事,所以回去以後柳巡檢可以跟谷夫人好好商量,到底借給萊州府多少石米豆比較合適,反正不管借出去多少石米豆,哪怕是借一百石,府裡都尊重北海錢莊做出的決定,都會給北海錢莊撐腰。”
這當官的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給北海錢莊撐腰哪有那麼簡單,那可是要頂住整個萊州府的壓力,何況陶知府是流官,做完了這一任知府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柳鵬的事業重心卻永遠都在東三府這邊,這件事難務得很。
旁邊的蘇通判也說了一句:“知府大人講得有道理,柳巡檢可以好好考慮再給萊州府一個回覆。”
只是現在陶知府下了這手棋,柳鵬也不得不做出應對:“知府大人,那我回去跟家裡好好商量商量,回頭再給府裡一個交代。”
“萊州府這事還真難辦!”
雖然已經早就不是和豐倉的倉副使了,但是柳鵬在倉副使拿到的小宅子府裡卻一直沒有收回去,現在諸事纏事,柳鵬暫時沒心思在蓬萊再買個宅子,就暫時繼續住着。
只不過他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物,所以這宅子裡一下子擠進來二十幾多個護衛、傭人,總有些擁擠的感覺,柳鵬回到宅子的時候就問道:“夢雨姐回來了沒有?”
“谷夫人出去核賬了,還沒有回來!”下面的人答道:“柳少要不要先吃個便飯?”
“不急!”柳鵬答了一句:“我先去看會公文,回頭等夢雨姐與清月姐回來了一起吃飯。”
“好!”
柳鵬一向是自己的小書房看文件、批文件,只是今天打開書房一看,他卻發現自己多了一隻田螺姑娘,不對,是多了一位小心擦拭着門窗與書桌的麗人。
這是一位標準的山東大妞,身體高挑,皮膚白淨,而且看起來就知道這是特別溫順的女孩子,以致有很多人爲這樣的山東大妞取了一個特有的名詞叫“山東大嫚”。
這位拿着抹布小心擦拭着書桌的美人兒,年紀正是最甜美的二十二、三歲,花容月貌,荊釵布裙,但是再樸實無華的荊釵布裙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感覺,她顯然沒想到柳鵬會在這時候殺回來,不由低下頭去輕聲說道:“柳少,您有什麼吩咐沒有?”
“我有什麼吩咐?”
柳鵬不由迷糊了一下,書房對他來說是重中之重的重地,柳鵬平時都在這裡看公文、批公文,因此很多龍口內部的重要文件總是被他順手扔在書桌或是書架上,所以除了江清月與谷夢雨之外,其它人除非獲得柳鵬的許可,否則是不能進入書房。
可是這位美人兒現在卻能進入自己的書房,自然代表着她或許有着不同的身份,因此柳鵬不由多問了一句:“姐姐是哪一位?”
“奴家是張玉蟬!”
原來就一臉羞紅的美人兒現在更是羞得低下頭去,卻不敢逃出書房去:“柳少,奴家先出去了!”
說到這,張玉蟬才提着了臉盆與抹布、拖把一下子就跑得沒影了,而柳鵬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張玉蟬?是張家的女兒嗎?”
他知道江家與諸城張家合夥開辦龍江錢莊的條件,就是讓張家的一個女兒來當江清月的通房丫頭,只是對於這個暖牀丫頭,柳鵬一直是聽說有這麼一回事,直到今天才第一次看見了張玉蟬的真人。
張家是怎麼這個時候把張玉蟬送過來了?
柳鵬的疑問很快就得到從江清月那邊得到了答案,江清月很直接地說道:“是我讓他們張家把玉蟬兒送過來了。”
“是清月姐的意思?”
柳鵬根本沒想到這居然是江清月的主張,他當即問道:“清月姐爲什麼要這個時候讓張家把人送過來?”
“我要嫁過來了,通房丫頭總不能不在場吧?”
“不是準備放在九月嗎?”柳鵬又吃了一驚:“怎麼又變卦了?”
他與江清月的婚事可是經歷了好多細節上的折騰,雖然兩個人對於婚禮都沒有什麼意見,但是有意見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所以江清月與柳鵬還有谷夢雨只能被這些有意見有想法的人折騰來折騰去,光是婚期就更改了六七次之多。
原來是定在今年的閨八月,但是江浩天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個算命先生,覺得閨八月不合適,挑來挑去,又重新定在九月。
只是現在江清月倒是放得很開:“是我們結婚,又不是他們結婚,所以現在我直接拿主意,咱們過兩天隨個挑個日子就把婚結了,所以我才讓張藝赫趕緊把玉蟬兒送過來。”
柳鵬沒想到江清月辦起婚事都是這麼風風火火,他只能說道:“這不太好吧?”
“我們結婚,不是他們結婚,所以這件得咱們說了算!”江清月繼續說道:“柳鵬弟弟,我之所以準備這兩天把這婚事辦了,是因爲實在看下不去了,萊陽那邊每天都有人處於生死邊緣,我們只要隨手伸把手出去,人家就能活下去!”
說到這,江清月眼淚都快下來了,她的眼睛都是溫柔與憐憫,柳鵬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居然是這麼感性的女人。
“清月姐?”
江清月擦擦了眼淚:“我想過了,咱們的婚事按他們的意思操辦的話,肯定要大擺特擺,到時候沒幾百桌流水宴,我估計我都不答應。”
說到這,柳鵬心底都有點沒底了,平時大家都敬重他這個柳巡檢,可是婚禮的時候會怎麼鬧騰,他自己都完全沒底,搞不好會鬧得他根本無法收場。
因此柳鵬當即說道:“至少也要三百桌吧?”
柳鵬平時有點升官發財的喜事,在龍口擺的流水宴都是一兩百桌起步,有些時候甚至是四五百桌的流水宴,大家都把柳鵬的每一次升官看作是黃縣的一件大事,都要好好慶賀一番。
而柳鵬的婚禮,同樣是十分值得慶幸的一件大事,因此到時候肯定也會大擺特擺婚宴,江清月就說道:“這幾百桌流水宴,如果放在萊陽,放在招遠,能救活多少條生命啊!”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柳鵬不由浮現出這麼一句詩,而江清月說道:“我想好了,反正都是過日子,只要大家好好過日子,婚宴上擺個三五百桌跟三五桌又有什麼區別,我跟我爹已經說過了,回頭把鋪蓋搬過來,再擺個三五桌家宴,咱們一起過日子就行了,柳鵬弟弟,你有什麼意見沒有?”
“本來就是過日子,我能有什麼意見!”柳鵬點點頭:“咱們到時候睡一張牀上,讓玉蟬兒打個地鋪還是讓她躺隔壁?”
“你們男人啊!”江清月白了柳鵬一眼:“整天就想着這些事情,反正玉蟬兒陪嫁過來是我的丫頭,她得聽我的話才成,我讓她往東就往東,往西就往西。”
“你可別欺負人家玉蟬兒!”柳鵬不由多說了一句:“怎麼說人家也是張家的閨女。”
“何止是張家的閨女,人家還是張家的嫡女,是張家的大小姐!”江清月回答道:“我再不識趣,也不敢欺負張家的大小姐啊!”
柳鵬卻是吃了一驚,他問道:“玉蟬兒是張家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