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奇蘭怒吼了一聲,很想加快速度就衝過這道礙眼的拒馬,卻發現整個牛錄的行動都因爲這道看起來極不起眼的拒馬而變得緩慢起來!
“轟!轟!轟!”
“呯!呯!呯!”
薩奇蘭的牛錄又一次遭受了槍林彈雨的襲擊,只是跟上一回不同,這一次的轟擊不但近在咫尺,而且是槍炮同時對準整個牛錄轟擊,整個牛錄完全是被鮮血淹沒了。
片刻之前薩奇蘭的牛錄還有一百五十人左右,可是現在還能站着繼續戰鬥的甲兵卻只剩下了一百人而已!
要知道出戰的時候,薩奇蘭的整個牛錄可是有着一百八十名甲兵,不過是一兩刻鐘的功夫,還沒有進入白兵相接的搏殺階段,整個牛錄已經損失了一半的兵員!
但是薩奇蘭作爲皇太極特別看重的牛錄額真,這個時候充分顯示他過人的軍事素質,他已經不再考慮戰功與獎賞的問題,而是第一時間就大聲叫道:“要活命的,跟我去跟漢人拼命,只要殺在一起,他們的槍炮就沒有用武之地!”
“殺!”
如同地獄中殺出來的惡鬼一般,即使是經受如此猛烈的槍炮轟擊,薩奇蘭的牛錄仍然在昌邑營作出反應之前衝了上來,他們甚至刺死了兩個來不及後撤的火繩槍手,直接就是慘烈的肉搏戰。
到處都是屍體、傷員、丟棄的旗幟,現在終於進入女真軍最熟悉最擅長的領域,雖然昌邑營絕對是一支頂尖的明軍,但是在肉搏戰之中,他們明明在兵力上佔據着優勢,但是仍然被薩奇幸的牛錄擊潰一次又一次。
雙方絞殺在一起,昌邑營的火繩槍不但沒有了用武之地,反而成了女真甲兵的重點攻擊對象,戰場越發血腥起來!
甚至連那些殘存的女真先鋒小隊現在都重新變得活躍起來,一個消失的十人小隊突然又冒了出來直撲山頂。
而後面的女真大兵也已經頂着龍口軍的槍炮齊鳴壓上來了,雖然他們每前進一步就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但是基於過去戰鬥的經驗,他們仍然相信勝利永遠屬於女真與大金!
龍文美的金州義兵又一次到了快支撐不住的地步,他的眼前都是建奴,黑壓壓地一片又一片,讓他手下的士兵都快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但是龍文美卻並沒有撤退,而是大聲叫道:“殺建奴啊!”
薩奇蘭身邊的甲兵又少了將近三分之一,牛錄額真以下的低級軍官幾乎死傷殆盡,只是現在他卻覺得距離勝利已經不遠了,他大聲叫道:“貝勒爺的護軍馬上就到了,護軍馬上就到了!”
他很清楚皇太極還沒有抵達金州,但是隻要後面的女真主力攻上來,那今天的勝利就屬於大金!
畢竟已經有個別腿便特別靈便的女真兵衝上來跟他一起作戰,只是這個時候他卻聽到了對面的陣營之中發出了一聲歡呼,接着是一面火紅色的旗幟,還有更加響亮的歡呼與怒吼:“經歷到了!”
“柳少到了!”
“長風營到了!”
伴隨着這一聲怒吼,整個戰場的局面又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山上的明軍結成長長的橫隊退到一道長牆之後就等待女真甲兵撞上去。
事實上,女真甲兵往長牆撞上去的結果就如撞上礁石的海浪一般,即使能掀起巨大的浪花,最終的結果也是自己粉身碎骨。
更讓女真主力感到頭痛無比的是不斷朝下傾泄的槍林彈雨,與明軍那些沒有多少殺傷力很多時候只是輕微傷的火繩槍不同,即使是披了兩層甲的甲兵中彈以後也不好受,即使沒有失去戰鬥力也難以行動。
而現在在如林長槍的上方是數以百計的火繩槍、大炮,不斷地朝着涌上來的女真主力轟擊,女真主力即使能頂住槍林彈雨的轟擊,但是前面的如林長槍、大斧又把他們打垮下去。
現在半山腰都是女真甲兵的屍體,牛錄額真薩奇蘭又率隊衝了一次,卻被一陣排隊打死,整個牛錄也跨了下來。
雖然女真大軍持續展開攻擊,但是他們的攻擊可以說是近於絕望,不管前進後退都要面臨槍炮的連環轟擊,而且龍口軍構築的重重防線更是讓他們痛不欲生。
他們打破過瀋陽、遼陽、開原、鐵嶺那樣的大城,也攻破無數明軍堡寨,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象南山讓他們除了深深的無力之外還是深深的無力,明明是有十分力量,但是在南山的明軍之前卻是連三分力都發揮不出來,任何攻擊都變得毫無意義。
而南山的明軍明明只有三分力,平原野戰只要三五個回合就能痛殲這些明軍,現在卻是發揮出十分力量,幾道看起來簡單的長牆、壕溝、拒馬,加上上方的無數槍眼炮壘就讓女真大兵的每一次攻擊都變得寸步難行,每前進一步都讓他們痛不欲生。
女真軍官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就是南山明軍不計其數的重型火槍與火炮,讓一場明明可以一鼓作氣的作戰變得死傷無數,自從七大恨起兵出來,大金兵還沒打過這樣難受這樣看到勝利希望的戰鬥,因此他們只能大聲叫道:“趕緊把漢兵調上來!”
有些女真兵與蒙古兵已經拿着弓箭與明軍對射起來,朝鮮兵也奉令用鳥槍轟擊山上的目標,但是漢軍炮手到達山下的時候,女真主力已經支撐不住,如同退潮的潮水一般從南山上退了下來。
他們的退卻可以用秩序井然來形容,雖然參加攻擊的有蒙古兵與朝鮮兵,但是他們甚至冒着槍林彈雨把很多無法行走的傷員與屍體都帶下山來,果然不愧是整個東亞首屈一指的強兵。
但是他們的撤退再漂亮,也改變不了他們摻敗的事實。
現在整個半山腰都是鮮血染過的深黑色,攻上南山的女真兵扔下了不計其數的屍體、傷員、旗幟、武器、兵甲,他們甚至連很多傷員都來不及收容,就被槍林彈雨趕回山下去了。
而今天參戰的每個牛錄都是死傷累累,損失慘重,很多女真老兵看到這樣的情景已經哭出來了。
他們是百戰餘生的老兵,經歷過無數的死亡與挫敗,但是今天的戰鬥卻讓他們除了絕望之外一無所獲,雖然一開始的戰鬥似乎極其順利,但是很快整個戰鬥就脫離他們的控制,他們除了被動挨打之外還是被動挨打。
什麼時候明軍變得這麼厲害了!
而在南山之上,龍文美已經樂得直打滾了:“太漂亮了!這一仗太精彩了,居然打死打傷了這麼多建奴!”
雖然他不清楚到底打死打傷了多少建奴,但是今天的戰鬥他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的金州義兵雖然一度潰敗,但最終還是被他收容起來參加了讓金軍徹底絕望的長牆之戰。
他從來沒打過這麼揚眉吐氣的一戰,而且對手還是漢兵、蒙古兵、朝鮮兵或是其它新附軍,而是貨真價實的建奴真韃。
龍文美甚至已經爲今天的戰鬥作好了總結:“建奴敗於我手!”
柳鵬同樣是非常滿意今天戰鬥的結局,雖然其間出現一些波瀾,但是當他親率長風營主力與星辰營一部參戰以後,戰鬥就沒有任何懸念了,當然他不能表現得太驕傲:“建奴還是有兩手,這潛伏滲透暴起發難的本領,就比我們強多了!”
那邊李修維還是十分興奮,雖然他的昌邑營首先遭受了女真大兵的攻擊,傷亡最重,一線連隊已經傷亡逾半,但是他仍然一邊答一邊答道:“是啊,建奴畢竟比我們多打幾十年的仗,我真沒想到他們都快滲透我鼻子底下,打了我一個沒防備,幸虧是柳少早有佈置!”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有了這次的教訓以後,建奴別想佔我半點便宜了!就是再來一萬建奴,我們昌邑營都沒有任何問題!”
只是柳鵬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大話別說得太滿,今天攻擊南山的建奴總數至多不過三千人,如果再真來一萬人,南山能不能守住,恐怕還是未知之數,但是……”
柳鵬變得信心十足起來:“就是建奴派了一萬大軍,我們也須守在南山上死在南山上,我們已經無路可退了!”
在場軍官都明白柳鵬的意思,在金州附近已經找不到第二個比南山更有利於巡防隊的戰場了,如果南山失守,那麼對於龍口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因此李修維當即脫口而出:“李修維願與南山共存亡!”
而皇太極得到攻擊南山受挫的戰報第一感覺是不敢相信:“大金兵強攻南山不利,死者達六百人?是搞錯了吧,應當是死傷六百人!”
哪怕是死傷六百人,對於皇太極來說這也是無法接受的結局,自從七大恨起兵以來,大金兵在一次性死傷六百人的戰鬥並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