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萊的大部分民衆對於這一場復州之戰現在還是一無所知,但是很多人眼光見識特別高明的人物現在卻是盯緊了每一條關於復州之戰的消息。
他們很清楚復州之戰關係着他們的身家性命,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消息都引發市場上的連環震盪,到時候波動可不止的是米價、銀價、金價……
但是最敏感的還是莊票上的連環震盪,現在宇文拔都就特別緊張,他直接就常駐龍口好方便掌握第一手消息並在第一時間做出明確的決策。
和他打着同樣算盤的人可不僅僅是他一個,雖然龍口一直是商旅聚集之地所以有幾十家客棧旅店,但是現在這幾十家客棧旅遊的上房幾乎都被他們這些財大氣粗的商人給包下來了。
他們不僅僅包下了所有的上房甚至是整間客棧,而且還不斷派人到遼東去打聽消息,更有甚者直接渡河在金州常駐甚至隨軍遠征復州,只爲了第一時間能得到最關鍵的消息。
宇文拔都也想常駐金州,但是他現在根本分不出身來,自從徐子塵帶人去了琉球以後,他必須在登萊照看着這份產業,所以他只能在龍口包下了一間靠海客棧關注着每一條進港的船隻。
“有沒有復州來的消息?”
大家都在等待着從復州傳來的好消息或是壞消息,只是傳來的消息還是很少,而且有些時候不大靠譜,前兩天有人說海北軍已經從復州敗退,結果差點害得兩位腰纏萬貫的銀樓老闆跳樓。
因此宇文拔都不僅僅是需要第一時間獲得消息,而且還得在最短時間確認這些消息的真實性,現在他就十分糾結地問道:“曾社長,你說柳少與海北軍已經打到了復州城下!”
“對,這是姚廠公那邊傳來的消息!”
曾建輝直接把自己的消息來源說了出來:“你也知道,這次姚廠公是帶着萊州兵一起出徵,而現在萊州兵已經跟柳少與姚廠公一起殺到了復州城下,所以他們就向萊州故鄉傳來了捷報。”
宇文拔都提供的這個消息可以說是價值連城,若是好好操作的話宇文拔都覺得自己獲利肯定非同小可,只是現在就變得十分不解起來:“曾老闆,你我雖然有些交情,但是我有點不明白,這個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爲什麼要透露給我?”
他知道曾建輝可不僅僅是登萊鄉下的一個小社長,這幾年他不但也攀附上了徐子塵與徐巧芷姐妹,而且還有很多不爲外人所知的門路,所以可以說是日進斗金,已經是登萊數得着的一號人物。
只是曾建輝卻是笑了起來:“之所以透露這個消息,是因爲我知道宇文老闆執登萊米業之牛耳,所以想跟宇文老闆合夥做一筆大買賣!”
宇文拔都越發不解起來:“是什麼樣的大買賣?您跟我好好說說。”
“種田!”
“種田?”
宇文拔都怎麼也想不到曾建輝這樣的聰明人居然給出這麼一個答案,雖然整個大明社會都是標準的農業社會,即使是登萊也不例外,農業可以是重中之重的重中之重,每年秋收的時候整個登萊的工商業往往都處於停擺的狀況,夥計、工匠們甚至軍人都紛紛回鄉幫忙秋收。
但是象宇文拔都這種聰明人都明白農業雖然是根本,但是利潤根本沒辦法跟經營鋪子、作坊的利潤相比。
宇文拔都手下幾家米店一年給他帶來的利潤往往比他手裡所有田地都要多,而他手上所有的米店帶來的利潤還不如他的商隊出海跑一遍琉球國,因此宇文拔都早早就把主要精力放在商業特別是海貿之上。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過來:“曾社長對柳少收復復州有這樣的信心嗎?”
“對!既然姚廠公都帶着萊州兵去了復州,那麼我只能對柳少有絕對的信心!”
曾建輝毫無顧忌地說道:“柳少這一次進兵復,或是一帆風順地收復了復州,或者就是被迫退守南山,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宇文拔都一下子就興奮起來:“曾社長,你有什麼計劃說來聽聽,我很有興趣。”
他知道曾建輝所說的種田實際是藉着海北軍收復復州的機會,介入金州與復州的農業經營,直接打通整條產業鏈,從種子到最後的收穫、出售都準備包攬下來,別人或許有沒有這樣的實力,但是他宇文拔都與曾建輝聯手卻絕對有着這樣的實力。
別的不說,他現在執掌登萊米業牛耳,不管金州與復州有怎麼樣的收成都能賣出一個真正的好價格,而且他去過了幾趟遼東,知道遼東這塊黑土地絕對稱得上天府之國,論農業開發條件遠遠勝過登萊的丘陵多山地形。
只是遼東在大明朝是衛所體制,軍事管制下的遼東農業幾乎被扼殺了一切活力,多數時候連自給自足都辦不到,必須依賴從關內與山東給遼東不斷輸血。
而現在登萊出現的農業新模式、新技術、新品種、新農具如果轉移到遼東去,那肯定會有爆炸性的結果!
作爲登州米業同行商會的會長,曾建輝對於這次農田之中發生的革命有着十分深刻的認識,他私下統計的結果是登萊兩府的總產量幾乎是增加一倍,雖然這一倍的產量增長很大程度來源於新開墾的土地,但是全新的農業革命纔是增長的最大動力。
而且對於遼東適合種植什麼作物曾建輝早就有所謀劃,他覺得遼東最適合兩種作物,一種是作爲主要糧食的高粱,另一種是主要油脂來源的大豆。
高粱是主糧,人是鐵飯是鋼,根本不愁銷路,而大豆油也已經成爲了登萊的主要油脂來源之一,同樣是不愁出路,而且大豆榨油的副產品豆粕更是比大豆油還要俏手。
現在登萊地區的農夫經常處於兩難地步。
一方面他們把豆粕作爲主要的農田肥料,只要灑下一點豆粕,農田的產量就如同變魔術一般有了四五成甚至更高的增長,而另一方面他們養豬的時候也需要投喂豆粕,農民發現養豬的過程之中如果餵食一部分豆粕,那麼家豬的育肥速度可以說用奇蹟來形容。
但是不管是市場出售的豆粕還是農民自己壓榨的米粕都十分有限,在肥田與肥豬之間農夫往往是魚與熊掌不得兼得,處於兩難地步。
而遼東是最適合大豆種植的地方,只要到時候好好經營,肯定有不計其數的大豆、豆油、豆粕渡海而來。
所以宇文拔都覺得自己在遼東種植大量高粱、大豆肯定是能賺足金山銀山,而過去海北軍只能控制金州一地,而且由於不斷受到後金軍襲擾,所以放棄金州的大部分平原地帶,甚至連一些靠近平原的丘陵地區,根本談不上大規模農業生產,連自給自足都辦不到。
可等海北軍收復了復州,遼南的形勢根本就不一樣了,因此一聽到曾建輝這麼說,宇文拔都當即說道:“我去拿地圖,我要好好看一看!”
雖然他跑過遼東十多次,復州也去過五六回,而那邊曾建輝當即說道:“如果能收復復州,那麼不管形勢如何變化,沙河以南的良田已經盡爲我有,我們可以好好經營沙河以南,沙河以南的數萬百畝良田我們都可以利用起來……”
沙河以南可是好大一塊地盤,宇文拔都第一時間就找到了遼東地圖然後看得連連連連點頭:“是啊,我軍收復復州衛城的話,沙河以南大有可爲!只是曾社長準備怎麼經營?你不會以爲柳少會把所有田地都交給你我吧?”
雖然不知道沙河以南有多少田地,但是宇文拔都很清楚這麼多田土可能比一兩家藩王府的莊田還要多,他們雖然在海北鎮有些門路,但是柳鵬不可能把這些田地都交給他們,即使他們走通了門路,他們也不敢接手過來。
畢竟這些田地過去都是有舊主的,現在肯定有豪強小民趁着兵荒馬亂的機會據有已有,到時候局面必然是錯綜複雜無比,他們倆若是想要全部吃下去,肯定是一個粉身碎骨的局面
曾建輝當即說道:“當然不可能全部拿下來,但是我們拿下幾處莊田絕對沒問題,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做爲樣板來搞一搞……”
宇文拔都已經明白過來了,現在海北軍經營遼東完全是靠登萊與山東不斷輸血的結果,連最基本的糧食自給自足都辦不到,等收復復州,柳鵬肯定不願意這種不斷輸血的情況繼續下去,肯定是準備從登萊引進有實力的商業鉅子經營金復農業。
這正是宇文拔都與曾建輝介入遼東農業的最佳時機,而且宇文拔都與曾建輝雖然準備打通產業鏈,但不準備也不可能把金復田土盡數據有已有,而是把登萊的農業革命引入金州與復州。
農民在關係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上是最敏銳不過,到時候只要宇文拔都與曾建輝搞幾個樣板莊園作爲示範,讓農民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生意自然是源源不斷。
只是宇文拔都不由苦笑一聲:“曾社長,我們這是到陳總管與研習所的地盤上搶肉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