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努爾哈赤不由怒而攻心:“胡說八道,本汗今年剛剛六十歲,正值春秋鼎盛,能騎劣馬能挽強弓,縱橫四海八荒天下無敵,柳小賊,你竟敢咒罵本汗早死,看來是不想活了,本汗現在就下令只要拿獲柳鵬一律陣前正法,不必報本汗決定!”
“陣斬柳鵬者,不管出身皆升主旗貝勒!”
只是在場的女真貴族與將領都知道努爾哈赤已經徹底失態了,或許說這一場罵戰努爾哈赤已經輸了。
嚴格來說,努爾哈赤並不是輸給了柳鵬或是輸在辯論技術上,他只是輸給了時間與歲月而已,輸給了無情的現實。
只是柳鵬的這番話卻是讓這些貝勒、臺吉們都明白了一個不爭的事實,雖然現在努爾哈赤可以用老當益壯形容,屢屢領兵親征,但是他已經快拉不動硬弓了。
雖然不知道努爾哈赤是什麼時候灑手西去,但是即使不是這一兩年的事情也就是這三五年的事情,他確確實實老了。
大家不僅要考慮努爾哈赤的身前事,而且都得考慮努爾哈赤的身後事了,不然真等到努爾哈赤灑手西去天崩地裂的時候再考慮這個問題,那就實在太晚了。
只是柳鵬卻是決定乘勝追擊,他深知打人先打臉的道理,繼續在寨牆上左右開弓朝着下面吆喝着:“大汗保必傷了兩家和氣,我是真心真意替咱們兩家着想,您終究是七十出頭的老人,我們明國有句話叫年過七十古來稀,恐怕您現在連指頭都不管用了,您即使不爲大福晉着想,也得爲阿濟格他們幾個幼子考慮到底,普天之下只有我才能護得大妃和他們三個周全!”
說到這,柳鵬不知從哪裡找來一隻箭,一本正經地正聲說道:“大汗若是將大福晉相托於我,我若是不能保全大福晉,讓她幸福一輩子,有若此矢……”
說話間,柳鵬已經把這隻箭折成了兩段,他繼續一身正氣地說道:“大汗現在可以放心地把大福晉託付給我吧?”
“誰敢欺負阿巴亥大妃,誰就是我柳鵬不共戴天的敵人,誰敢欺負阿濟格、多爾兗與多鐸,就是欺負我兒子,我誓要追殺他們到底!大汗放心,從今天開始,阿巴亥大妃就是我的妻子,多爾兗、多鐸就是我兒子,我會視他們有若已出。”
“此言一出一言九鼎,即使是大汗西去之後我也一定幫大汗照顧好她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們!”
對於這麼正氣凜然的柳鵬,努爾哈赤真是氣炸了肚子,任他縱橫四海八荒經歷過無數大小場面,但是這一刻也差點氣得掉下馬來,他都不知道怎麼迴應柳鵬那正氣凜然的誓言。
好一會努爾哈赤才反應過來與柳鵬計較嘴皮子功夫是最不理智的行爲,而回頭一看,後面的兒孫雖然看起來個個氣定神閒,卻已經被柳鵬這番言語刺激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陣營。
阿濟濟、多爾兗、多鐸這三個幼子自然而然地組成了一個陣營,與其它諸子諸孫處於對立狀況,但是看着多爾兗與多鐸他們,努爾哈赤不由心疼起來,他們倆個還是太稚嫩了,怎麼可能鬥得過虎視眈眈的諸位兄長與長孫們。
可是任他英雄蓋世也敵不過歲月滄桑,這一刻努爾哈赤是真覺得年華老去,因此他甚至不願意與柳鵬繼續爭執下去,調轉馬頭也不理諸位貝勒、臺吉,只留下了一句硬話:“我還是那句話,凡陣斬柳鵬者皆升主旗貝勒,我努爾哈赤也是一諾萬金萬金一諾!”
只是場面有些落寞,那邊皇太極第一個站出來響應努爾哈赤:“大汗有令,陣斬柳鵬者,皆升主旗貝勒,此一諾萬金絕不食言!”
伴隨着皇太極這用力吆喝,諸位貝勒、臺吉也跟着嚷開了:“大汗有令,陣斬柳鵬者,皆升主旗貝勒,此一諾萬金絕不食言!”
下面的女真將兵當即是歡聲雷動,重複了努爾哈赤這道命令前後十餘遍,但是隻是嚷歸嚷,諸位貝勒、臺吉還是有着自己的心思。
雖然努爾哈赤現在活蹦亂跳,他們必須考慮努爾哈赤的身後大事,所以這場仗根本沒法打下去!
因爲人心散了!
雖然大金軍的攻擊仍然維持了兩天時間,但是攻勢卻是標準的雷聲大雨點小,不管努爾哈赤與諸位貝勒、臺吉都不願意與柳鵬這麼難纏的對手繼續打下去,省得傷及本固山的根本。
而看到建奴甲兵稍稍退卻,海北軍的官兵也是鬆了一口氣,趕緊邊打邊撤退回復州。
在建奴原本的作戰計劃之中,海北軍退卻之時是他們全線出擊的最好機會,但是現在建奴雖然不斷出動騎兵襲擾,但整體打得很投機,往往是見收就收,雖然海北軍屢有損失,但是主力還是平平安安地撤回了復州。
海蓋與復州戰線又暫時恢復平靜了,海北軍卻不敢馬虎大意,還是第一次對這次戰鬥進行了檢討。
雖然建奴最後放棄徹底全殲海北軍的企圖,但是不管是從戰略意圖還是戰術交換上,海北軍都是這次海蓋之戰的真正失敗者,按照海北軍公開的說法就是“打了一場十分不利的消耗仗!”
而柳鵬則是直接承認海北軍不但沒有攻克海州或蓋州的任何一處,而且在戰鬥中嚴重受挫,光是因爲戰鬥直接導致的傷亡、失散、被俘數字就接近兩千人,非戰鬥減員也多達數百人,而且自從天啓元年用兵遼南以來,海北軍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一無所獲的戰鬥。
因此柳鵬在會上直接就把全部責任承擔下來:“海蓋未復,戰鬥嚴重受挫,將士損失嚴重卻一無所獲,既然是我選擇了這條最艱難的路,那這所有的一切責任由我來承擔!”
在場的軍官都以爲柳鵬肯定會對責任問題避重就輕,但沒想到他直接就把全部責任包攬下來,那邊蕭夜特別機靈,第一就站出來說道:“柳少,您這說話我絕對不同意,這次是我們情報出了問題,我蕭夜願意承擔最大的責任。”
而黑山團團長季進思也是跟着蕭夜站了起來說道:“不,這一仗是我們黑山團首戰不利,如果說追究責任,我纔是責任最大!”
而那邊李修維也不客氣地說道:“我們昌邑團這一仗沒起到表率作用,同樣應當承擔責任!”
看到大家都爭先恐後想要負起戰敗的責任問題,柳鵬十分欣慰,但是他還是告訴海北軍的軍官:“這次戰敗就是我個人的責任,大家都不必爭了,爭了也沒用,我已經下了決心,向朝廷負荊請罪!”
只是柳鵬這話剛落,一邊旁聽的研習院院長聶川卻是大聲說道:“朝廷算個鳥,這次我雖然我沒親臨前線,但努爾哈赤陣前說的話我也聽人說了,雖然老奴純粹居心不良,但是他說得有道理啊!柳少您功業與嶽武穆相當,境遇亦同於嶽武穆,朝廷再這麼倒行逆施下去不知悔改的話,多半又是一個風波亭!”
這話說得太直接了,那下面一下子就炸了,大家的聲音怎麼也壓不住。
而負責記錄的魏瑜君直接就把記錄本合上,對柳鵬說道:“老奴的話雖然不中聽,但是夫君您不能光爲天下着想,得爲海北鎮數萬將軍着想,得爲兄弟們多多着想,不能讓兄弟們流血又流淚,更不能讓我們你最親近的老婆孩子們一輩子黯然神傷!”
實際這是海北軍上上下下一直想說的話,只是魏瑜君揭破了窗戶紙而已,柳鵬也很直接站起來說道:“瑜君還有大家請放心便是,我柳鵬什麼時候虧待過大家!我柳鵬不負天地不負心,也必不負兄弟妻兒!大家不必太着急,別看今日我們海北軍稍遇挫折,異日大家都能有封王封侯的機會!”
現在是海北軍最核心的內部會議,柳鵬纔敢把話敢挑明瞭,而那邊聶川當即說道:“有柳少這句話,咱們就放心了,實際這次海蓋之戰談不是挫折,別的不說,光是柳鵬陣前罵翻了努爾哈赤,就是一件快意之事啊!”
放心可不僅僅是聶川一人,現在聽到柳鵬終於敢把話挑明瞭,大家纔敢在柳鵬押上全部賭注,一個個都是熱血沸騰,卻不知道怎麼開口表態。
而魏瑜君倒是機靈得很,當即說道:“是啊,大家都等着夫君這句話,夫君早就應當說這句話了,大家纔會放心,就象您這次跟老奴表過態之後,努爾哈赤纔會放心一樣。”
當時親口聽到柳鵬痛罵的李修維當即就笑道:“是啊,柳少那話說得太漂亮,老奴當時臉就全綠了,柳少這番話直勝過一場大捷,直接就把遼陽的天都給掀翻了,努爾哈赤若是灑手西去,恐怕遼陽就是說不盡腥風血雨。”
李修維話裡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不過某種意義也是喪事當成喜事來辦,只是柳鵬的看法卻是與大家都不一樣:“老奴若是灑手西去,恐怕建奴會變得越發不好對付起來,不過大家放心便是,有我柳鵬在就有大家的前途。”
只是柳鵬剛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發揮,突然有人走進來在江縱雲耳邊說了幾句,江縱雲直接就衝了進來:“柳少,琉球又出變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