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武之望是個標準的舊式人物,但是他在醫學卻接受了新式思維,甚至有些過激進了。
他很清楚一家新式醫院的實力關鍵就在於他自身擁有的醫院、實驗室與圖書館,但是在這些方面柳易容肯定是會讓武之望失望至極。
雖然學習院是一所貴族學校,而且還承擔起附近幾個社區的醫療任務,但是就整體而言,學習院不管是校屬醫院、實驗室或是校屬圖書館都比不上登州總醫院,或不要說執海北鎮醫學之牛耳的龍口總醫院。
而且學習院校屬醫院從規模來說根本不能說是一所醫院,只能勉強算是一個小型診所,不但科室不全,而且從任何方面來看都有很多欠缺,而且最重要的是願意來學習院附屬醫院就醫的病人數量有限,大多數校外病人還是願意跑去龍口總醫院而不是家門口的學習院附屬醫院。
只是吳孟輝覺得武之望肯定會因爲這一路的視察結果而非常失落,但是事實卻恰恰與此相反,武之望與柳易容聊得非常開心,柳易容口中一連串完全聽不懂的醫學名詞讓武之望顯得心花怒放,他連聲讚道:“果然是將門虎女,易容小姐確實了不起!”
吳孟輝並不清楚發現洋地黃對心衰的治療效果是世界醫學史上不得不提的一件大事,甚至認爲是心臟內科歷史的始點,而且即使在幾百年之後洋地黃系藥物仍然是心力衰竭治療的基石。
而過去的傳統中國醫學卻對於心衰治療沒有任何行之有效的辦法,因此在武之望眼中柳易容這個合作者遠遠比學習院的實驗室、圖書館、校屬醫院更有價值。
而且如果學習院這邊的醫學實驗室、圖書館、校屬醫院已經是十全十美的存在,那麼也就沒有跟登州總醫院合作的必要,而現在雙方可以在平等的基礎互利合作,登州總醫院甚至可以向學習院提供許多幫助。
而且柳易容現在跟武之望講述着一條完全於不同以往的金光大道,雖然柳易容說的這些事情在武之望耳中覺得完全不可思議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是作爲一位集中國傳統醫學大成的一代神醫,武之望又覺得柳易容這些異想天開的新想法非常具有指導意義與開創意義。
特別是一些聽起來完全不靠譜甚至是離經叛道的想法更是深深吸引了武之望,他覺得這些想法很難很難實現,但是一旦實現就會在醫學界產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何止活人萬千,不知道有多少生靈能因此逃脫病魔的魔掌。
因此武之望從整體上是個舊派人物,但是醫學這個專業領域他又是一個兼顧中西的新式人物,他很興奮地說道:“洋地黃的具體劑量,咱們倆家可以一起合作,還有……”
他看了一眼自家的侄兒說道:“我們登州總醫院這邊醫用特殊器材比較多,你可以多派人過來練練手!”
說是“醫用特殊器材”,但是包括柳易容在內的專業人士都知道這是代指解剖用的屍體。
現在的醫學,還是處於蠻荒時代,大家對於人體構成與運行機制即使不是一無所知也是錯誤百出,因此不管是研習院、海北總醫院還是鄧玉函,或者是西方國家的醫學家,都通過解剖屍體來增進自己對於人體的認識,以致於誰掌握更多的屍體來源誰就能在醫學有了質的發展。
而在這一方面是登州總醫院背靠着武之望這面大旗會有着先天性的優勢,因此武之望提出了自己的合理建議,而柳易容也答應下來:“成交!我們雙方會在所有方面都進行着順利的合作!”
反正解剖屍體不可能由柳易容自己來具體負責,只是學習院的醫學生以後在這方面要多吃苦頭與甜頭了,而武之望、湯用修很快就同學習院這邊的具體負責人談起了具體細節,而吳孟輝以後這件事就到此爲止,那邊柳易容卻叫了起他的名字:“吳伯伯!”
“別別別,千萬別這麼叫,我擔不起啊!”
這可是柳督撫的女兒,吳孟輝小心翼翼地說道:“易容大小姐,您有什麼事情交代不?”
“只是來跟吳伯伯過來打個招呼,我爹可是跟我說過好幾次了,海北鎮能有今日,這都是多虧了吳伯伯的車馬行,不管是登萊還是遼東,只要海北軍殺到哪裡,吳伯伯的車馬就支援到哪裡!吳伯伯真是功業非凡!”
雖然這未必是柳鵬的原話,但是這樣的評價仍然是讓吳孟輝樂得合不攏嘴,他連聲說道:“督撫過獎了,督撫過獎了,我就只是個本本份份的生意人!”
柳易容笑得很開心:“我知道吳伯伯就是本本份份的生意人,眼下有一件利國利民又利於咱們海北登萊的好事,不願意吳伯伯願意不願意幫我一起幹!”
吳孟輝當即答道:“只要利國利民又利於海北登萊,哪怕是殺頭的買賣我都會幹到!”
柳易容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吳伯伯不必說得這麼嚴肅,只是眼下有個辦法,可以說吳伯伯名下車馬的負載能力增加兩三倍而且所費不多,不知道吳伯伯願意不願意幹!”
“兩三倍?兩到三倍?”
吳孟輝終於知道剛纔武之望是什麼感覺,柳易容一開口就是馬車的負載能力增加到原來的兩三倍,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數字,這莫不是柳易容在開玩笑!
要知道兩三倍的負載能力固然是運力增加了兩三倍,但是利潤卻不僅僅是增加了兩三倍,考慮一場運輸革命的種種可能性,吳孟輝覺得自己的利潤就是因此暴增五六倍都有可能。
但是吳孟輝覺得柳易容不會信口開河,倒不是他對柳易容有信心,而是對柳易容背後的柳鵬有信心,他當即問道:“負載能力倍增,莫不成是要增加挽馬數量?”
單馬變雙馬,雙馬變三馬或是四馬,這是吳孟輝想到的辦法,只是這樣一來吳孟輝手上的車馬載具幾乎全部報廢,幾乎沒有任何經濟上的意義,而柳易容給出了明確的答覆:“如果是這麼簡單的辦法就不會請吳伯伯過來共襄盛舉,還是原來的騾馬數量不變!”
如果是原來的挽馬數量不變,那吳孟輝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負載運力倍增,事實上不需要倍增,哪怕增長三五成就足以引發一場運輸革命,因此吳孟輝的心情一下子焦灼地起來:“這是督撫大人交代的事情?”
柳易容卻是搖了搖頭說道:“雖然我爹交代過幾句,但大體是易容琢磨出來的主意,不知道吳伯伯幫易容一回!如果沒有吳伯伯幫忙的話,易容一個人也不可能辦成這件事。”
“行,這件事若是能成了!”
吳孟輝現在還保留着當年草莽氣息:“我非得要好好感謝湯老哥!”
“這件事若是能成了,以後就是咱們南海鎮的天下了!”
現在劉興祚手下的這些遼東兵將一個個都是極度興奮,他們一個個都充滿了鬥志,感覺勝利已經爲止不遠了。
也難怪他們會這麼興奮,他們實在沒想到新任的遼東巡撫袁崇煥會這麼仗義,已經送一萬石糧食外加海量武器彈藥以及其它軍用物資給徐南鎮,而且還專門爲他們這支殘軍定下了“徐南鎮”的全新名義。
實際他們雖然身在徐淮,但是袁崇煥請朝廷在海北鎮的南面特設一處徐南鎮卻有針鋒相對的意思,因此這些遼東將軍都明白這個“徐南鎮”是意有所指,是讓他們與海北鎮平分秋色的意思。
只是大家雖然知道袁崇煥是想他們爲關寧軍火中取粟,但是劉興祚與諸位徐南將官也知道沒有關寧軍的支援,南海鎮別說是跟海北鎮平分秋色,就是稍稍抵抗海北鎮的進攻都辦不到。
而有了關寧軍的支援之後,南海鎮的日子一下子就變得寬裕起來,而且現在也可以稱是“天下雄鎮”,將兵總數不下七千人,而且戰時只要劉興祚登高一呼,動員起來的將兵絕對不下萬人。
這與鄭芝龍當初預想的情況相去無幾,大家都覺得徐南鎮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了,有人當即就把當初鄭芝龍的分析拿出重新講了一遍:“只要總兵官登高一呼,咱們徐南鎮差不多就有上萬戰兵,怎麼也能跟海北鎮打一打!”
只是手下的將兵越多,劉興祚反而越發小心起來:“上萬戰兵怎麼樣,當年兗州城下可是二十萬蓮妖啊!”
二十萬蓮妖在兗州城下面臨海北鎮的攻勢甚至堅持不了一天一夜,這讓劉興祚越發小心起來,只是下面的將官卻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當即有人說道:“那只是二十萬烏合之衆,咱們這上萬將士都是真正的精銳!”
都是精銳嗎?劉興祚可不這麼看,這上萬兵根本談不上什麼精銳,面對建奴被打得落花流水甚至未戰先潰,雖然到了徐淮之後在鄭芝龍與其它有心人的幫助之下,徐南鎮的發展蒸蒸日上,但是跟坐擁大半個山東的海北鎮相比,現在的徐南鎮只是一個大明的有力軍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