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京郊?”一邊的倩雪頓時來了精神,“都說陽春三小姐,小姐,我們也去放上回紙鳶如何?”
“紙鳶!”依依突然像是定了一下,忽得又垂下頭去,眉目間又泛起一絲異常的神色來。
“小……小姐。”依依神情變化的太快,倩雪頓時也看得愣住了,“是不是奴婢說了什麼不好的話,又惹小姐不開心了?”
“你偏是甚麼事兒都愛怪到自個身上。”依依見倩雪慌亂起來,連忙伸手將倩雪拉到身邊。
“小時候在鄉下的時候,曾經看哥哥在田間放過紙鳶。”依依把目光緩緩轉向窗外,低聲說着,“那紙鳶,飛得好高。”
依依儘量讓自個看起來像是在笑,可這句話聽在耳裡,蕭墨軒卻也只覺得心裡酸酸的。
“哥哥說過,紙鳶飛得再高,也會被一根線牽住,人也是這樣。”依依轉回頭來,朝着蕭墨軒笑了一下。
“幫我做個紙鳶吧。”依依靜靜的看着蕭墨軒,“明個帶到城外去。”
“嗯。”蕭墨軒微微的點了點頭,只要能讓她開心起來,別說紙鳶,就是金鳶也得去做。
“還有件事,想要你幫我看看。”蕭墨軒想起懷裡的那封信箋,“不知道是誰,給我送來兩句詩,我看了卻是不明白什麼意思。”
蕭墨軒一邊說着,一邊把懷裡的信箋摸了出來。取出信紙,展了開來。
“京城第一才子且都看不明白,我又如何會知道。”依依並不急着去看紙上的句子,倒是先朝着蕭墨軒莞爾一笑。
“這……”蕭墨軒知道這些事情根本沒法解釋,只能是乾笑了一聲。
“金菊本當建戌開。三月把酒京中採。”依依小聲的念着紙上的句子。
“菊花倒確實是建戌時候開的,可陽春三月,又有哪裡會有呢?”讀完之後,娥眉微顰,似乎也是大惑不解。
“會不會是哪一種菊花,偏偏就是三月時節開地?”蕭墨軒託着腮幫,試探着問道。
“這我卻是不知道了。”依依茫然的搖了搖頭,“打小看書裡,都說菊花是建戌時候開的。”
“難道……這三月的菊花裡,竟是藏了什麼秘密不成。”蕭墨軒出神的想着。
“這些個事情。內閣裡的閣老最是擅長。”依依若有所思的說道,“要不,你去找他們請教一下。”
“閣老們?爲何他們擅長?”蕭墨軒愈加的糊塗起來,爲什麼偏偏是那幾個內閣大臣,難道內閣裡流行這個,他們沒事兒的時候,都在內閣裡猜字謎不成?
“難道子謙你竟是不知道?”聽到蕭墨軒問起這個,依依頓時禁不住笑得花枝亂顫。
“聽說皇上常會下些奇怪的旨意,只弄得和謎語一般,便要幾位閣老去做。”依依等略忍住了笑。纔開口說道,“所以各位閣老。都練出一身猜謎地本事。”
呃……蕭墨軒頓時有些默然,沒想到這位皇帝老人家,還有這麼個愛好。若是昨個答應了入閣,以後豈不是也要傷這種腦筋。
“不過……眼下尚且不知道這送信之人的意思。”蕭墨軒想了一會,又繼續說道,“此人行事如此隱秘,若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泄露出去總歸不好。”
“這倒也是。”依依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小姐,這建戌二字。到底是什麼意思?”適才蕭墨軒和依依說話的時候,並沒有避諱着倩雪,所以她也一直在一邊站着。
“建戌便是九月。”依依對着倩雪說道,“每年的正月。都是由寅而開,所以到了九月,便輪到了戌時。詩書裡說起戌月。常常在前面加上一個‘建’,便也稱建戌。”
“原來便是九月。”倩雪這才明白過來,“咯咯”笑着說道,“菊花倒真是九月開的,三月卻是到哪裡賞去,三月裡想要把酒賞菊,只怕只能到酒裡面去賞了。”
“酒裡面?”坐在凳子上的蕭墨軒,忽得跳了起來。
“子謙?”“蕭少爺!”
依依和倩雪兩個,措不及防,被蕭墨軒的舉動嚇了一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蕭墨軒在屋子裡來回走了一圈,“是菊花酒,菊花酒。”
“對呀,若是拿菊花製成菊花酒,便是在什麼時候,都可以邊飲邊賞了。”依依頓時也是恍然大悟。
“可是,這菊花酒裡,又有什麼秘密?”依依好奇的問道。
“菊花酒,採菊,採菊軒,是吳伯父,一定是吳伯父進京了。”蕭墨軒有幾分興奮,右手握成了拳頭,在左
停的拍着。
“哪個吳伯父?”依依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能讓蕭墨軒如此興奮。
“你看。”蕭墨軒掀開衣襟,從腰間小心地取出一方小印來,小印上,正刻着“知行合一”四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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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吳伯父,便是前任禮部尚書吳山。”蕭墨軒把方印小心地擦拭了幾下,“這方印章,曾是王陽明隨身之物,天下‘心學’之士,莫不視之若寶。吳伯父回鄉之前,便是把這方印送給了我。”
“吳山。”依依也聽過這個名字,自然知道是誰,“聽說此人倒是生性耿直,也因此在朝廷裡得罪過不少人,原來他也甚是器重你呢。”
“其實若論起來,吳伯父和我卻算是朋友。”蕭墨軒微微笑道。
“朋友?忘年之交?”依依聽來覺得甚爲有趣,這一老一小,年紀相差約莫要有四十歲,卻結成了朋友。心裡想着,又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更加神秘起來。
到底,他身上有一種什麼的魔力,不但能吸引得了哥哥和盛衍,就連皇上,裕王,吳山,徐階這些人也被他牢牢吸引住。即使是祖父,依依對於嚴嵩,倒仍是敬重,也對他讚不絕口。自己那養父,雖然從來沒有誇獎過他,可是從前也一直視他爲心腹大患,能被他視爲心腹大患的人,本就是個了不起的人。
還有……還有自己……不也被他吸引住了嘛。依依想到這裡,又是禁不住一陣耳熱起來。擡頭看一眼蕭墨軒,眼波里泛的竟是暖意。
“吳伯父倒也真是有意思。”蕭墨軒拍着巴掌,邊笑邊說,“好不容易進京一回,不但不去家裡見上一回,卻是約了在那家小酒館裡。”
“地方倒是知道了。”興奮了一陣,等蕭墨軒冷靜下來,似乎又是想起了什麼,“那時辰卻是在什麼時候?若是去遲了,豈不是無禮。”
“我這便先去罷了。”蕭墨軒一邊說着,一邊就要向屋外走去,“反正眼下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便是在那多等上一會也是無妨。”
“你要做的紙鳶,一會我吩咐蕭三去找匠人做。”走到門口,卻又怕來去太快,惹得依依生氣,於是停下腳步說道。
“看你竟是急的。”依依略歪着腦袋,笑吟吟的看着蕭墨軒,“時辰不也是在這兩句詩裡了,你竟是看不見。你若現在去了,只怕吳伯父還沒到,你便自個喝醉了。”
“詩裡寫了?”蕭墨軒想起那封信箋,還扔在依依地鏡臺上,連忙走了回來拿起來看。
“金菊本當建戌開。”依依指着紙上的第一句,念給蕭墨軒聽,“去掉這個‘建’字,便是‘當戌開’,不就是戌時嘛。”
“對呀,戌時也正是用晚膳的時候,我怎麼沒想到。”蕭墨軒呵呵笑着,用力拍了拍腦門。
“眼下到戌時,時候還早。你在這裡再坐上一會,去了也是正好。”依依雖說是幫着蕭墨軒解謎,其實也是希望蕭墨軒可以再自己這裡多坐上一會。
“呵呵,也好。”蕭墨軒點了點頭,“我便先安排蕭三去找人做紙鳶,等他回來,時候正好去見。”
崇文門邊的這一帶,本就是商賈彙集之地,各種店鋪都有。雖然眼下時候已是不早,各家店鋪也都到了打烊地時候,不過少爺吩咐下來的事兒,蕭三絲毫不敢怠慢。尋着了一個出名的鋪子,給出了三倍地價錢,喝令細細做上一個,明個一早來取。
等回到依依住的院裡,正好是酉時中,蕭墨軒也已經在這裡坐了好些時候。
“那,我便先行告辭?”蕭墨軒見蕭三回來了,便也站起身來。
“看你急的。”依依嬌嗲一聲,故意撅了撅嘴巴。
“也是難得。”蕭墨軒連忙去哄,“吳伯父現今居住江西,來一趟京城實屬不易,過了此次,日後還能否見着還未可知。”
“小姐是逗你呢。”所謂旁觀者清,倩雪在一邊倒是看得明白,“咯咯”笑着,對蕭墨軒說道。
“去罷,去罷,若是誤了,又得是怪我。”依依也擡手掩住了櫻脣,不住的笑着。蕭墨軒這副模樣雖然傻傻的,可看起來確實是在乎自己呢。一想到這,心裡又是禁不住甜甜的。
“明個早上,我會派輛車來接你們兩個。”蕭墨軒放下心來,向門口走去,“你們也得早些起來準備纔是。”“嗯。”依依看着蕭墨軒的背影,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