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爺,並未說過要喬遷的事情。”袁煒眼下不管家袁得祿,正忙着招呼着京城裡各位大人派來問訊的人。
也不知道是誰先說了出來,京城裡沸沸揚揚的,都傳說袁閣老要喬遷新居了。
而新居的所在,也就在東安門附近。而且,就在位於紫禁城東南邊的裕王府和位於紫禁城的蕭家大院的中間。
袁煒是內閣次輔,他要喬遷,朝廷裡面的大員又豈能不去恭賀。只是眼下還沒聽袁煒自個說起,所以只能紛紛先派個人來打探下口風。
“請各位回去轉告各家的大人,袁府眼下確實沒有喬遷的打算。”袁得祿一臉的哭笑不得,大聲對着各人解釋道。
“當真如此?”各府的家丁,似乎還有些不相信。若說消息是假,怎生這麼多大人都派人來了。
“各位眼下就坐在這裡,難道我還騙各位不成?”袁得祿撓了撓腦袋,指了下院子四周,“諸位看看我家這裡,哪點像是要喬遷的樣子。”
袁得祿說的不錯,袁府院子裡,確實看不出一絲像要喬遷的樣子。
正廳前的花圃裡,還有兩個花匠在仔細的修剪着花枝。側面的水池裡,也還有人在清理着水底的淤泥。只看上去,就是打算長住的樣子。
內閣值房裡。
郭樸拍着手中的扇子,對着徐階和李春芳笑道:“這個袁老兒,眼下要喬遷新居,卻還是要瞞着衆人。難道是怕我們去討一杯酒吃不成?”
“袁煒要喬遷?”最爲驚奇的,便是徐階。擡起眼皮,有些納悶的看着郭樸。
雖然喬遷新居也不是什麼怪事兒。可是自個怎麼從來沒聽袁煒說過。
“徐閣老也還不知道?”郭樸吃驚的瞅了徐階一眼,“看來這袁老兒當真是準備悄悄行事兒,把我們都拋了下來。”
“哦。”徐階微微皺了下眉頭,也不多說話。
“袁閣老的新居,卻是置在了哪?”李春芳手裡捧着一個新地紫砂茶壺,對着壺嘴吹了一口,不緊不慢的問道。
李春芳雖然也是內閣大臣,可是卻是眼下內閣大臣裡面唯一沒在六部任職的,仍掌管着翰林院,所以相對其他幾個人。倒是清閒了一些。加上他那副好脾氣,倒是把內閣值房當成了書房一般。
“聽說是東安門。”郭樸打開扇子,輕輕搖了幾下,“便就在裕王府和蕭家中間。”
“東安門,裕王府和蕭家中間……噢……”李春芳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麼,略瞥過眼睛來看了徐階一眼,連忙又把茶壺嘴塞進口裡,深深的咋了一口,舒坦的鬆了一氣。
能進得了內閣裡的,即使看上去是個“好好先生”。也絕對是個人精,只不過處世之道不同罷了。
“咦……今個怎麼沒見袁閣老和高閣老?”郭樸擡頭看了看外頭的日頭。已經沒了多少光影,想是一會兒便是要天黑了,“稍後開膳,還要不要等他們?”
內閣裡的伙食,向來由御膳房打理。幾個內閣大臣,每日正好湊做一桌。
“高閣老說是家裡有事兒,先回去料理去了。”徐階擡起頭來,臉上似乎有些不悅,“袁煒去裕王府遞納妃的時辰去了,到了這個時候。想是裕王爺也會留着用飯。”
“哦。”郭樸點了點頭,轉過身來拍了拍李春芳的肩膀,“李閣老地茶壺,拿來賞一回。”
李春芳手裡的壺嘴。還塞在嘴裡。見郭樸要拿了去看,連忙抽出壺嘴,拿出一方棉巾擦了擦。遞給郭樸。
“嘖,正宗的荊邑上品,地道。”郭樸的手指尖,輕輕的在壺身上滑過,“這東西也好,人也好,都要夠地道才行。若離了荊邑的根,再好的紫砂也難稱得上是上品。”
裕王府。
袁煒和蕭墨軒走到半路上,還是分頭上了轎子。
估摸着快到裕王府了,蕭墨軒不禁撩開轎簾,朝外面看了一眼。
這一看不打緊,目光所及,卻見附近的街角邊,也正有一頂官轎轉了過去。轎裡的人,也正掀起側簾朝外面看了一眼。雖然距離隔的遠,可是蕭墨軒也看了個真切,那不正是高師傅嘛。
看高拱轎子走地方向,卻是剛從裕王府出來,正往着紫禁城的方向過去。
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過高拱
墨軒倒是也想追上去打個招呼,可又念着前面還走着想,又放下了轎簾。
“哈哈,勞煩袁閣老,勞煩袁閣老。”裕王剛送了高拱出去,還沒來得及回身,便聽說袁煒來了,便直接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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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謙也來了。”一個轉眼,又看見了站在袁煒身邊地蕭墨軒,頓時臉上的笑,像是換了一個味道。
“見過王爺。”蕭墨軒彎身作揖。
“走,走,進去坐。”裕王似乎想伸手去拉蕭墨軒,卻又止住了手,哈哈笑着,對袁煒請着。
“喜日的吉時,欽天監都已經測出來了。”袁煒讓人取過金盒,親手向裕王奉上,“劉監正選的日子甚好,當日的吉時都恰恰的,不會誤了當天的工夫。”
“也是辛苦劉世廷他們了。”裕王點了點頭,轉身對身邊的李芳吩咐道,“回頭讓幾個喜封送到欽天監去。”
“哎,老奴聽見了。”李芳用力的點着頭。
“這些日子,都要多多麻煩袁閣老了。”裕王回過身來,繼續對袁煒說道,“袁閣老平日裡要幫着徐閣老操執內閣的事兒,近來又要幫着本王安排。”
“能幫着王爺辦事兒,是下官地福份。”袁煒樂呵呵的回道。
“適才正巧高師傅來過。”裕王擡了擡手,有些感激的說道,“聽高師傅說,袁閣老近日來爲了本王的事兒,常常是徹夜忙碌,本王不甚感激。”
高拱?袁煒和蕭墨軒,頓時都是不由一愣。
眼下朝廷裡地人,都知道高拱和袁煒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這個時候,高拱怎麼會幫袁煒在裕王面前說好話。
“本王適才已經讓李芳準備了一份薄禮,無非是些各地的特產,也都是父皇平日裡賞地,已經派人給袁閣老送過去了。”裕王微微笑着,朝着袁煒點了點頭。
裕王哪裡想的到,眼下袁府的院子裡,正坐着一羣前來打探消息的閒人。
袁得祿正在爲了招呼一批批來訪的客人而頭疼,這不還在陪着幾個人坐在花廳裡,又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
幾個穿着玄色衣服的人,擡着一口小箱子,正往這裡走了過來。
又是誰家派來問信的?袁得祿頓時一陣頭疼,怎麼連恭賀的禮物都準備好了。
頭疼歸頭疼,事兒還是要做。袁得祿定了定神,連忙站起身來迎了過去。
“這幾位是?”袁得祿剛拱了拱手,便看出了這幾個家丁的不同。
今個來的這幾批問信的人,見了袁得祿都是客客氣氣的,忙不迭的上來打招呼。
可這幾個人,見袁得祿迎了上來,不但不急着回禮,倒還似理所當然,很受用的一般。
看這幾個人的衣着,也是和平常人家的大不一樣。
玄色的衣角邊,綴着金絲的邊兒,看上去不像是下人,倒像是個鄉紳。
“在下裕王府朱延年。”當頭一個空着手的人,對着袁得祿點了點頭,就算是回禮了,“受着裕王爺的吩咐,送一份禮給袁閣老。”
裕王府的人,難怪這麼大的派頭,袁得祿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可是……送禮?無緣無故,裕王爺爲什麼要給自家老爺送禮?難道裕王爺也聽信了自家要喬遷的信兒?
“請問幾位貴人,裕王爺爲何要送禮過來?”袁得祿擔心裕王是真的以爲自家要喬遷,所以才送來了禮物。如果是那樣,這份禮能不能收,還是個問題。
花廳裡坐着的幾個人,也聽見了朱延年和袁得祿的對話,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朝這裡聽着。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沒想到,朱延年只是搖了搖頭,“我們只按着裕王爺的吩咐把東西送了過來。至於王爺的意思,我們又怎好去問。”
“哦,哦。”袁得祿唯唯諾諾的,不敢再追問。
“不過我們出來的時候,袁閣老正在王府裡,這些個事兒,王爺和袁閣老自個定是清楚。”朱延年想了一想,又繼續說道。
還說沒有喬遷新居的事兒,這連裕王爺的禮都到了府裡了。
花廳裡坐着的人,一個個臉上都有些納悶。這位袁閣老,玩的是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