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偏廳。
“什麼?吳尚書請立太子?”蕭墨軒伸向嘴裡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一塊雪白的魚肉夾在當中,在明亮的燭光下,映出幾點亮光。
“吳尚書這個提議倒也不錯,如果裕王爺被立了太子,他們也就會安生些了。”蕭天馭覺得兒子的反映未免太強烈了點。
“皇上是絕對不肯的,吳尚書上賀表就上賀表罷了,怎生提起這個事來。”蕭墨軒對嘉靖皇帝迷信起來的那個勁頭是印象深刻。
“你怎麼知道?”蕭天馭不知道兒子又要說出什麼道理來,看起來他似乎比皇上還了解皇上。
“這……反正皇上是絕對不肯立太子的。”蕭墨軒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呵呵,皇上以前是不知道如何取捨,現在景王已經被封了藩,事情已經有了定論。吳大人是禮部隊尚書,由他上書請立太子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蕭天馭並未覺得吳山的摺子有什麼不妥,現在裕王爺已經是朝野皆知的儲君,只是少一頂太子的帽子罷了。
“反正皇上是絕不肯立太子的。”蕭墨軒無法解釋,只得機械的重複着剛纔的話。
“你這孩子,今天怎麼這麼拗。若是知道什麼,直接和你爹說就是了。平日裡那股逮着理就說個不停的勁頭丟到哪去了。”蕭夫人絲毫不顧蕭墨軒抗議的目光,往他碗裡扔了個雞腿。
“這個……”蕭墨軒盤算着如果把嘉靖的那條魔咒說出來,老爺子會不會信。
“吳尚書已經上了摺子了,就算皇上不想立太子,想是也不會對吳尚書有什麼不滿吧。”蕭天馭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卻見兒子一臉嚴肅,似乎不像在開玩笑。
“這倒也是。”蕭墨軒點了點頭,心裡也定了一些。
“吃飯的時候就吃飯便是,若要談這些政事,等用過了飯再說便是了。”蕭夫人見他們父子兩個說個不停,按不下性,責怪了一聲。
“呵呵,吃飯,吃飯。”蕭天馭望了下老婆,又見兒子已經低下頭去只顧着扒飯,呵呵笑了一聲,也托起碗來。
只是,這父子兩人都忽視了一點。吳山的摺子,也許皇上不會在意,可是不代表其他人就不惦記着。
“爹,吳老兒這一招是典型的釜底抽薪。”嚴世蕃坐在嚴嵩身邊,眼睛只看着老父。
“那你想怎麼着?去告訴皇上,叫他不要立太子?”嚴嵩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爹,您老就不想想,若是就這樣認了,以後還有咱們的日子過不?”嚴世蕃仍是說個不停,提起一隻宜興產的紫砂壺,狠狠的灌上了一口。
“這事都是皇上自己把握着,你叫我怎生去說?”嚴嵩一雙濁眼,只擡頭看着屋頂。
“吳山,對,就是這個吳老兒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那竄着,惹出這許多事來。絕不能輕饒了他。”嚴世蕃額角上暴出幾根青筋。
“你倒了吳山,皇上就不立太子了?”嚴嵩的聲音有些沙啞。
“這立太子的事,皇上下午也問過我。”嚴嵩把頭背了過去,取了個暖爐放在手上。
“那爹您怎麼答的?”嚴世蕃剛坐下身來,又一下子跳了起來。
“我除了說好,還能說啥?”嚴嵩並不去看嚴世蕃。
“爹,你好糊塗啊。”嚴世蕃一聽這話就急了,“現在立太子,肯定是被他們給佔了啊。”
“我老嘍,你要做什麼,自己做了去便是。何必在這和我商量。”嚴嵩顫顫的站起身來,向內屋轉去。
“爹!”嚴世蕃在後面叫着。
“你還叫我做甚,難道參吳山還要我幫你上本不成?”嚴嵩回頭望了一下。
嚴世蕃被嚴嵩一搶白,也是愣住了,隨即又反應過來,朝着嚴嵩的背影笑了,笑的很燦爛。
大明嘉靖四十年,三月十五,國子監,國子學館。
“元川兄,我倒不是不願和你去,只是家父不讓我獨自在外飲酒。”蕭墨軒望着鄢盛衍攔在門口的那隻手,有些無可奈何。
“哎,今日不同以往,以往就我們倆人,倒也算了。今日我另外請個一個朋友,也給你認識下,日後也是大有好處的。”鄢盛衍扯着蕭墨軒的袖子,只是不肯放手。
“噯……那便好吧。”蕭墨軒見鄢盛衍一副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模樣,自己再推脫只怕他會生氣,只好點了點頭。
“這纔是咱家的好兄弟嘛,兩個人喝酒畢竟寂寞了些。”鄢盛衍嘿嘿的笑了一聲。
“你請的是什麼人?”蕭墨軒跟着鄢盛衍向外走去。
“去了便是知道了。”鄢盛衍神秘的一笑。
“在哪家館子?”蕭墨軒正了正頭上的儒巾,古代人爲什麼都留這麼長的頭髮,雖然已經適應了很長時間,蕭墨軒卻還是總覺得很彆扭。
“老地方,柳泉居,其他地方的味道咱家還不大吃的慣。”鄢盛衍揮着手,示意蕭墨軒快點跟上。
“鄢爺,蕭爺。”掌櫃的老遠的就從櫃檯後面跑了出來,臉上幾道橫肉不停的抖動着。雖然蕭墨軒只來過這裡一次,但是掌櫃的已經記住了他的面孔。沒這兩把刷子,還怎麼在京城混呢。
“兩位爺稍坐,我這就給您倆安排單間去。”掌櫃的把兩人往裡邊引。
“不忙,就在上頭的玉泉廳兒,早就訂好的。”鄢盛衍拉着蕭墨軒自個往上走。
“原來幾位爺是一起的,呵呵,請,請!”掌櫃立刻醒悟過來,點着頭,笑的更是鮮花盛開,臉上的肥肉擠成了團。
玉泉廳是個臨街的單間,設了一個單獨的露臺,推開門就可以望見街上的熱鬧。
推開單間的門,只見一位公子,一身白衣如雪,站在露臺邊上,扶着雕欄,正往底下張望着。聽見有人推門進來也沒立刻回過身來。
這人的身形似乎在哪見過,蕭墨軒略有些疑惑的向那人望了幾眼。
“還在那望着啥呢,莫不是看見誰家的妞長的標緻?”鄢盛衍笑嘻嘻的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