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是普通百姓的立身之本,二丫他們都是吃了一驚:“真的?”
“當然是真的!”李彥將大家欣喜的表情看在眼裡,心中也很高興,微笑着說起事情的經過::“不錯,是五十畝田地,徐大人本說給我十畝水田,我將其換了五十畝旱地,上面還有莊稼,明天便可安排人前去收穫。”
“水田換成旱地?你傻啊!”俏寡婦本來尚喜笑顏開,聞言臉色一變,顰着白膩光滑的額頭脆聲叱道:“三娃,你知道水田與旱地的收成有多少不?我可是聽說直沽旁那片水田,畝產稻米一石五斗,咱村裡的旱地呢?也就五六鬥粟谷,止有三四成!”
“何況粟谷遠不及稻米值錢呢!”俏寡婦鳳眼圓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傻啊!”
包有才他們也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李彥,覺得這件事太不可思議,竟然用良田去換鹽地,實在是……奇蠢無比。
只有二丫仍舊甜甜地笑着:“三娃,沒有關係,旱地能種粟谷呢!”
李彥笑了笑:“咱也不種粟谷,那片田裡可都種着番薯,那玩意的產量可比稻穀還高的。”
“番薯?”俏寡婦眨了眨鳳眼,似乎並不熟悉。
包有才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聽說是番邦傳來的作物,可用來餵豬的。”
“餵豬的?”俏寡婦頓時柳眉倒豎,粉臉含煞:“三娃,你傻了啊,人都吃不飽,你還想餵豬咋的?我看你纔是個豬頭……”
李彥知道番薯可以吃,可以蒸、煮、烤、炸,用來加工粉條、釀酒,但對徐寡婦等人而言,她們對番薯的認識來自傳言,以爲這種地上挖出來的東西只能用來餵豬。
番薯作爲一種新式作物,被徐光啓從南方引種,並試圖推廣,到目前爲止,似乎並不成功。
李彥覺得,這是挑戰,同樣也是機遇。
次日上午,李彥帶着包有才、宋大牛、鄭書這三個跟班,來到直沽東面、衛河河畔的徐家莊園,徐光啓在這裡開墾鹽鹼荒地二十多頃,引河水浸泡、沖刷,兩年後悉數成爲良田,也是天津河口難得一見的景象。
轉過河口,在茫茫的青蒿荒地中,便看到一片金黃色的田野,沉甸甸的稻穗壓彎了稻秸,田間有人正揮舞着鐮刀,揮汗如雨地收割稻禾。
看到金燦燦的稻田,包有才他們都是心如刀絞,這樣的十畝水田,收穫的稻米足夠吃幾年,如今卻換成幾十畝豬飼料,當真是非常無奈。
鄭書總是一副冷冰冰、酷酷的模樣,似乎外面的事與他無關;包有才心思靈活,這會對李彥存着敬畏,也沒有說話;只有宋大牛幾乎流着口水,戇戇道:“三娃,米飯好吃,豬食不好吃。”
李彥知道大家對水田換成旱地一事還很遺憾,這時候也解釋不清楚:“豬食?等會你想吃還吃不上呢!”
徐光啓聽說李彥拿着字據找上門,對這種急切的行爲很是不屑,倒也沒有刁難,吩咐打理田莊的徐管事:“按字據上所寫,轉讓五十畝旱地與他便是。”
徐管事面色白淨,是徐光啓老家的人,手上拿着徐的官服,小眼中閃動狡黠的目光:“便是那用水田換旱地,什麼也不懂,卻運氣很好的喇唬嗎?”
徐光啓忙着整理官服,這兩日上門拜訪的賓客絡繹不絕,趕着要去會客,聞言也笑了笑:“就是他,不知看到田地以後,會不會後悔,若是反悔,便還給他十畝水田好了。”
“老爺就是心地太好,”徐管事眨了眨小眼:“旱地裡的莊稼還沒來得及收呢!”
“那些番薯收來何用?”徐光啓穿上官服,微微嘆了口氣:“徐家不缺那點糧食,百姓又不肯接受,連餵豬都沒人要,算了,都留給那小子吧!”
“嘿嘿,那倒也是,還省了咱們的工錢,”徐管事笑了笑,服侍徐光啓穿好官服,纔不緊不慢地走向院門,算計着等會怎麼也不會讓李彥換回水田去。
“這位便是李彥李公子吧,大人吩咐按約定轉讓五十畝旱田與你,等會裡正來了,便去勘定田界,並立下田契,這田裡待收的莊稼也交給你們打理了,”來到門口,徐管事臉上帶着微笑,精明的目光早已從上到下將李彥打量一遍。
年紀輕輕,不過十四五歲,長得還算俊郎,尤其是面帶微笑,從容淡定的模樣,像極那些只讀聖賢書、不知窗外事的書生,怪不得傻乎乎拿水田換了旱地。
徐管事領着李彥他們到了旱田旁邊,一大片高低不平的田地中,趴着些顏色枯黃、蔫不拉幾的藤蔓,只有一小片地種了些低矮的高粱,湊近看了,才發現這些莊稼秸稈要比高粱粗,頂端也沒有穗子,只有中間長着一些棒棒樣的東西。
看到旱地的這個模樣,包有才他們心裡更是發涼,這哪裡是什麼田地,根本和旁邊長着青蒿的荒地差不多啊,爲了這些地還要交稅,真的是不如不要,要了更是自找麻煩。
李彥卻笑呵呵的扳下兩隻棒子,又從土裡挖出一隻番薯,顯得很高興。
包有才他們不清楚,李彥卻認得這個棒子正是玉米,和番薯一樣都是高產作物,而且在此時的北方都是獨一無二。
“這片地裡有幾種番邦傳來的作物,在南方的產量頗爲可觀,我家老爺以爲適宜救荒,專門從南方引種。那邊一塊地還有些其它南方的作物、花卉,長得不是很好,不過都是北方沒有的,李公子若是有興趣,想要繼續種,可以問那些長工種植的方法,”徐管事笑呵呵地看着李彥,明亮的眼神中卻似乎藏着嘲諷、不屑。
“好啊!”李彥聽了很高興,他可不是農業技術員,很多種植技術的細節並不清楚:“這裡可有種辣椒、番茄、馬鈴薯、菸草、橡膠等作物,或者它們的種子?”
“辣椒、番茄倒是都有,”徐管事眼中嘲諷的意味越來越濃,辣椒、番茄都結一種紅彤彤的果子,不能食用,只可用來觀賞,看來這年輕人真是個不知農事的書呆子。
偏偏這傢伙還是個窮鬼,看來得了這五十畝地不僅發不了,還得因此破產,徐管事不是徐光啓,雖然旱地沒多大價值,但他對李彥“訛”去五十畝地還是非常不滿,樂於看到他到處碰壁的倒黴模樣。
“菸草南方有,不過我家大人嘗試過,似乎並不適合北方苦寒的天氣,至於馬鈴薯、橡膠是何物,卻沒有聽說過,可長得好看?”徐管事只問模樣,不問產量,目光戲謔地看着李彥。
李彥知道徐管事的意思,打着哈哈笑道:“好看,好看,啊,里正來了,我們這邊交割吧。”
“也好,”徐管事笑了笑,心想你這麼急,也不提換回水田那是最好,看你到時如何碰得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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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已寫到的幾種蔬菜,韭黃應是明以前就有,各地傳說都不一樣,如天津關於韭黃的傳說就在明代,而重慶可以追溯到宋代,唐代更有“細雨剪韭黃”的詩句,也有人覺得那是韭菜而已。本文張冠李戴,是春秋筆法,不過有關明朝的歷史,還是會盡量以歷史的本來面目去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