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可山與高道遠都是愣了愣,這纔看清和李彥一起走來的是誰,也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崔大人。”
正四品按察副使,再升一級就是一省封疆,就算現在,那也是天津地區的最高官員,就算他們心高氣傲,也不得不仰視,就算他們家世顯赫,也不得不尊重。
“哦,原來是你們幾位,”賈之鳳臉色一整,微笑着讓他們不要多禮,轉頭對三娃說道:“依本官看,《華夏商報》比之《東林報》也不遜色,你這華夏社,可謂是天津的東林書院。”
崔寧青等人聽了都是心中一驚,東林書院那是多顯赫的存在,賈之鳳作爲天津兵備道,竟然將華夏社稱作天津的東林書院,期許之高,讓人驚訝。
賈之鳳又笑着點了點崔寧青等人:“你們幾個可要好好努力,下科會試,定要考中,不然可弱了華夏社的名頭。”
崔寧青等人趕緊唯唯稱是,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也是華夏社的成員,這華夏社只有進士才能加
他們擔心地看了李彥一眼,怪不得剛纔他顯得底氣十足,原來有天津兵備道作後臺,都很懊悔剛纔的態度,若是將李彥得罪了,不能加入這個“天津東林”,可就有些丟人了。
崔寧青有些惱火地瞪了樑可山、高道遠一眼,樑可山則狠狠地瞪着高道遠,高道遠還在發愣:完了,怎麼又犯渾了呢?
賈之鳳在廳中坐了坐,喝了點茶水,便要李彥領他去看看水車,崔寧青等人也老老實實地作出謙虛的姿態,跟在身後,名曰“學習”。
三十畝田地已浸在水中。風神一號便卸下風帆,圍繞着風力水車,卻有很多人在忙碌。
“賈大人來得正好,華夏工場今日鋪設自來水管道,就請大人開閘放水,”李彥引着賈之鳳來說水車所在的高臺旁,笑着說道。
“自來水?”賈之鳳笑了笑:“三娃莫非又搞出了什麼新鮮物事?”
李彥指着鋪在地上地陶管。對賈之鳳簡單介紹起自來水:“通過這些陶管。水塔中地水可以通到用水地地方。在那裡裝一個水龍頭。只要擰開。就有水流出來。不用提着水桶去拎水。”
李彥從旁邊拿了一個銅製地水龍頭。給賈之鳳他們比劃了一下:“可以通到廚房。也可以通到工場裡需要用水地地方。就節省了人力。”
“如此說來。也可以通往每家每戶。連井都不用了?”賈之鳳驚奇地說道。北方與南方不同。河流更少。地下水位也低。加上近年來時常乾旱。用水也是個不小地問題。畢竟不是每家每戶都能打上一口深井。李彥笑着點了點頭:“不過。這個陶管聯結地水道。靡費甚多。尚有一些缺陷。於城中人多處鋪設還行。若要通往城外。便不划算了。”
“人少處卻也不用。”賈之鳳蹲下去看了看盤子粗地陶管。知道這樣地工程花費不小。但如果真地好用。卻可以向使用者募款。
有進取心地文官通常比較重視官聲。這也是賈之鳳等人支持屯田地原因之一。他們認爲屯田可以爲百姓、爲大明帶來好處。自然也有助於提高他們地官聲。
如果能解決天津城地吃水問題,顯然也是一件好事。賈之鳳特意在陶管上摸了一把。拍着手站了起來:“三娃,你又爲大明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啊!”
“哪裡。學生不過是做了些器具,若真能推行,爲百姓帶來實惠,那都是諸位大人施政有方,”李彥恭維道。
“能想出此法者,當然也有功勞,”賈之鳳笑着搖了搖頭,又對崔寧青等人說道:“三娃這是經世致用之學,於百姓、與國家社稷大有裨益,你等日後若是爲官,也要用心爲之,便是現在,也不妨多看看、多學學。”
“大人說得是!”崔寧青等人連忙躬身受教,高道遠表情僵硬,有些不大看得起這種雜役,反而是崔寧青與樑可山若有所思,琢磨着賈之鳳話裡的意思。
李彥建造地這個自來水供水系統,還處在試驗階段,是否實用還很難說,陶管的易碎性、密封性以及成本都是需要解決的問題,但是建一個小型的供水系統卻沒有問題。
風神一號所在的高臺又向外擴展了許多,在擴展的部分,是用青磚砌成地水池,在接近底部的地方,連接陶管,可以將水送到下面的管道;頂端則開了個缺口,如果水池的水漫溢上來,可以通過缺口的水槽流出去。
賈之鳳興致勃勃地走上高臺,看着工匠將風車與水車地齒輪咬合到一起,爲風車掛上風帆,在風力的作用下,風輪緩緩轉動起來,嘎吱嘎吱的響聲,水車提上來第一桶水,傾倒在水槽裡,流向連通在一起的蓄水池。
李彥給賈之鳳解釋水槽、蓄水池、陶管設計的原因:“水槽與蓄水池間有道閘門,如果放下來,水槽裡的水就會直接從這邊流下去,流向那邊的水溝,可以用來灌溉農田。”
賈之鳳看了看遠處泡在水中的農田:“如果全力運轉的話,一臺水車能夠灌溉多少田地?”
“澆灌十幾頃不是問題,”李彥道。
賈之鳳今日特意前來,就是要看看風力水車,以及水田改良,朝堂上地爭論終是告一段落,對屯墾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地方官可酌情置辦”,事實上便是不組織官屯。
不組織官屯,只能動員老百姓自己進行改良,不過賈之鳳作爲天津兵備道,天津衛所下面也有一些軍屯的田地,雖說這些年流失嚴重,但終歸還有一些,他可以組織屯兵來改良。
風力水車的作用,讓賈之鳳增加了更多的信心,他也信守承諾,首先在華夏工場訂製了兩臺。
溫讓最近很是惱火,本來,他策劃得好好的,可以利用朝堂上的爭論,以煽動流言的方式,讓一些對屯墾持疑慮態度的地主低價售賣土地。
《華夏商報》突然殺出,起初對流言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有很多中小地主擔心手上地荒地被官府收走,或田地被低價強買,想着出手,溫讓覺得時機未到,還想壓一壓價。
沒想到這個《華夏商報》突然變了風向,將朝中爭論地細節都登了出來,這下子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特別是報紙上提出的一些要考慮老百姓利益地做法,竟然被那些支持屯田的官員所採納,大家都覺得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也就不急着賣土地了。
到了後來,局勢越來越明朗,溫讓才急了起來,不過這個時候,也沒有人願意賣土地,即便是賣,那價格也不便宜。
溫讓很生氣,辛辛苦苦籌謀多日,惡人也做了,惡名也顯了,結果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還花費不菲的銀子買了十幾臺水車。
若是不墾水田,水車要來就沒什麼用,要用水車灌溉的話,還得在田中挖掘溝渠,溫家的土地都是租佃出去的,可不會再去操辦這些。
更讓溫讓不爽的是,那個賣水車的李彥,倒是在初期買了幾頃田地,等他買好了田地,《華夏商報》就開始發佈更多的消息。
溫讓覺得,《華夏商報》這麼做,簡直就是在算計他!
與李彥的恩怨暫且放到一邊,溫讓現在頭疼的是這十幾臺水車怎麼辦,要是就豎在那裡,不啻於抽自己耳光,讓家族裡的那些人嘲笑。
這個時候,溫讓聽說天津三衛的屯兵開始開挖溝渠,要引水泡地,頓時大喜,這些水車終於有出路了,賣給衛所,還可以提高價格,賺上一筆。
“三爺,不是本官不幫忙,實在是兵備道賈大人有交代,水車的事情咱們不用管,他老大人已經從華夏工場訂製了最新的風神二號風力水車,咱們只要挖好溝渠就是了。”天津衛指揮使無奈地搖了搖頭。
華夏工場?風神二號?溫讓那個氣啊,他已經找過千戶、僉事,甚至直接找到了衛指揮使,可還是沒用,因爲天津兵備道纔是最大的官,而且是文官,說話要比武官管用很多溫讓決定直接去找賈之鳳,他認爲以溫氏在天津的影響,足以讓賈之鳳改變主意,最多他按照原價轉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