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對於大明帝國的民衆來說,發生在西北的這場戰事,甚至都沒有掀起什麼風浪來,儘管結果是是讓人歡喜的。儘管在不到一個月內,就奪取了星星峽、哈密,迫使的清軍十萬大軍北撤。
擱任何朝代,這都是一場輝煌的勝利。
可是在興乾十八年這場戰事,於大明並沒有掀起多少波瀾,至於如何處置俘虜等細節性的問題,也沒有多少人關心。
似乎,人們已經忘記了滿清給予他們帶來的痛苦,很多時候,猶如噩夢一般的經歷,人們會選擇性的遺忘,有關異族入侵的慘痛記憶,是任何人都不願意回憶的,畢竟那一切都意味着痛苦。
當然,並不僅僅是因爲遺忘,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爲,在幾乎所有人的眼中,他們都相信,大明現在是不可戰勝的。在西域連連大捷了,這是理所當然的,完全不出乎他們的意料,那些人原本就是天朝的手下敗將,現在又敗了,又有什麼新鮮的。
於是乎,儘管各大報紙之上都陸續刊登了西域的戰事新聞,但是民間對戰士新聞的關注程度卻遠不比當年的西征,因爲那個時候,收復的是國土,而現在……西域,不過只是一片荒涼的大漠。
甚至於還有人在那裡質疑,甚至還有人公開宣稱——進攻西域的是得不嘗失的,那裡除了沙子,還是沙子,根本就不值得朝廷大動干戈。
尤其是當人們知道,在西北每修建一里鐵路,需要花費7500兩銀子,而且需要再修建不少於六千里鐵路時,所有人都被龐大的開支給驚呆了。估且不說未來幾年內億萬兩的軍費開支,幾千萬兩銀子修的鐵路,就那麼橫臥在沙漠上,如此這樣的“浪費”,自然不爲百姓所喜,畢竟,在內地許多地方都還沒有鐵路,花費這麼大的代價,進攻西域值得嗎?
如此局勢之下,從西域傳來的大捷聲自然也就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吸引人眼球了。各種相關的質疑之聲音也是隨着大捷此起彼伏。
面對民間咄咄逼人的態度,五軍都督府當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這一日清晨,兵部尚書的馬車照例在皇城的宮門前停了下來。隨着車門被打開,一身戎裝的張孝文緩緩地走下了馬車。顯然目前來自於民間那股無形的壓力,讓這位剛剛晉爲兵部尚書的將軍憔悴了不少。
他剛一下車,碰巧迎面就遇上了同樣剛剛抵宮門五軍都督府右督張金生。雖說張金生的表情向來沒有什麼變化,但是緊鎖的眉頭,卻顯示出他同樣也很煩燥。
“見達右督。”
張孝文照例禮貌的招呼道。
“張尚書。”
張金生隨口迴應道。儘管他們兩人看似平靜,可實際上,他們兩人之間卻充斥着種種矛盾,究其原因,還是因爲張孝文一直覺得張金生尸位素餐多年,兩人在都督府時,因爲人事等問題發生諸多衝突,最後甚至就連張孝文任兵部尚書,也是被“踢”出來的。
不過,共同的問題,現在倒讓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一些。畢竟,他們知道,現在軍方正面着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需要他們同心協力渡過難關,但一時間卻又都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就這樣他們兩人沉默着一同進入的皇城。直到快要接近武成閣的時候,張孝文才開口道。
“現在西征軍的進展如何?是繼續進攻,還是暫時止哈密?這次內地的事情不會影響到西征吧。”
“西征是陛下當年制定的國策,我們與建奴,血海深仇,有我無他,不殺盡建奴,絕不還師。”
張金生用着官方式的回答道。
“咳,話雖如此。可誰知道,現在老百姓的眼裡只盯着西征要花多少錢,他們總覺得的那麼多鐵路應該先修在內地,而不是鳥不拉屎的西域,全然不顧大局啊。”張孝文苦笑着搖頭說道。
“最近,我收到不少信,都是指責我們擅挑邊事,靡費糧餉……”
“百姓如何看待戰事,不是五軍都督府所要考慮的事情。我們只須保證最後實現陛下的意願就行,大明官軍是皇家之軍,百姓說三道四與我何干?我等守邊衛民,百姓不知感激,反倒如此埋怨,待到建奴被全殲時,待我等凱旋時,百姓只需知道大明得勝就行了。”
張金生冷冰冰的說道。他的回答讓,張孝文立即說道。
“話是這麼說,可百姓的情緒總需要考慮的……”
正想繼續說下去,卻不想武成閣外內宮女官已然上前傳令道。
“陛下有旨,宣張金生、張孝文兩位將軍覲見。”
“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暖閣之中張金生與張孝文雙雙持笏行禮道。但兩人眼角的餘光都無一例外地掃向了在垂首站於閣中的熊賜履,兩人的眉頭無不是一皺。
熊賜履是鴻臚寺的鴻臚卿,專司外交,難道說陛下想要通過外交解決西域?
這個想法,讓他們立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是誰都沒有出言詢問。正當兩人在心中暗自納悶,甚至暗自警惕,思索着一會如何反駁陛下,把外交解決的想法從陛下的心頭打消時之際,熊賜履倒是先向龍椅上的陛下揖禮道。
“陛下,那臣就先回去了。”
“恩,相關事宜愛卿就視情況而定吧。”
朱明忠頷首囑咐道。
眼看着熊賜履退出了武成閣,張孝文當即便向陛下直接詢問道。
“陛下,難道鴻臚寺準確於外交渠道解決西域問題?”
因爲不承認滿清,所以自然也不會說什麼“大清”或者“滿清”,至於輕蔑的“奴”
也懶得使用,所以往往都是用“西域”作爲代稱。
“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啊。”
朱明忠哈哈笑道。
“鴻臚寺收到了一個消息,奴酋派來了秘使,希望與我們進行談判,其表示爲兩國交好,他們可以讓出西域。”
“沒想到那酋首倒是果斷,咱們這邊剛一進攻,他就已經看出來,自己不是咱們的對手了。不過,這次他們能搭上鴻臚寺這條線,倒出乎臣的意料。”
張孝文眉頭一皺戲謔道。
在他看來這一次,鴻臚寺居然能繞開軍方直接與滿清取得聯繫,完全超出了軍方的控制範圍,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儘管鴻臚寺是負責外交的機構不假,而且鴻臚寺已經設立了不少領館。
可是滿清並不是國家,鴻臚寺不應該與他們直接聯繫,即便是聯繫也應該是在軍方的主導下,所以他很不高興。他不高興,張金生更不高興,畢竟有人把手伸過了界。
“陛下,鴻臚寺身爲我大明外交機構,居然不顧朝廷各部權責,擅自與叛奴接洽,實在膽大包天,請陛下追究鴻臚寺責任!”
一開口,張金生就咬住了鴻臚寺的越權,鴻臚寺負責外交不假,可滿清……是叛奴,輪不到鴻臚寺去過問這些問題。
“這次,也不能怪鴻臚寺。”
朱明忠搖頭說道。
“這次鴻臚寺之所以插手此事,並不是滿清派來了秘使,而是因爲滿清的秘使通過的其它渠道來到了中都,進了鴻臚寺!”
“其它渠道?”
兩人不解的看着陛下,有秘使來到中都沒什麼,但是通過其它渠道進入鴻臚寺,卻有些稀罕。
“建奴的秘使是混在薩法維使團中的!”
隨口解開了他們的疑惑,朱明忠又解釋道。
“薩法維之所以會答應建奴,爲其派出秘使提供方便,是因爲建奴對布拉汗的佔領,解除了他們北部的威脅,所以,當建奴提出以薩法維的名義派出使團來中都時,薩法維的蘇萊曼一世就立即同意了。”
薩法維就是波斯,也就是伊朗,儘管滿清一路打到了波斯,確實有些出乎意料,但卻也在意料之中,畢竟,按照朱明忠的設想,他希望這把刀一路向南,殺到天方教的老家,最終解決天方教的問題。
只不過滿清的秘使混在薩法維使團中,確實不在意料之中。而且滿清表現出來的“誠意”,也幾乎了意料。
“所以,他們的秘使纔有機會接觸鴻臚寺,等到發現時,鴻臚寺就不得不接下他們的秘信了。”
“陛下,以臣看來,那滿清即便是想要和談,也不過只是緩兵之計,現在我軍在西域進軍順利,最多三至五年,就可以解決西域問題。”
張金生立即表明了態度,他並沒有說反對通過外交解決,但也沒有說贊同,而只是強調着軍事解決。
“陛下,臣以來,最多四年就可以解決問題,無須放虎歸山!”
無論有再多的衝突,面對共同的問題,軍方的利益是一致的,張孝文當然站在軍方的立場上。
“陛下,即便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得到了西域,但是也等於承認了建奴,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張孝文又提醒道。
“所以,臣以爲,還是從根本上解決西域問題才符合大明的長久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