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絕大多數天朝人而言,俄羅斯都是陌生的,儘管在世界地圖上列有這個國家,即便是在幾十年前,在崇禎年間的時候,俄羅斯、烏克蘭、波蘭等國家都出現在明人的書信中,但總得來說,對它們的瞭解,更多的是通過書籍上加以瞭解。甚至到了興乾年間,仍未發生本質上的改變。
17世紀末的俄羅斯,這個位於東方與西方之間的國家,幾乎被所有的國家所忽視,對於歐洲各國而言,俄羅斯是一個拜占庭式的東方國家,對於大明而言,這裡是歐洲。
可以肯定的是,看似龐大的俄羅斯,其國力在大明的眼中甚至是不值一提的,即便是它曾號稱“披甲百萬”,可實際上,在歷任大明駐莫斯科公使的眼中,俄羅斯是一個愚昧的、落後的國家。
作爲鴻臚寺典客的明太郎在來到莫斯科之前,對俄羅斯幾乎是一無所知的。他雖然是歸化人,但自幼生長在大明,在他的心裡,自己就是大明人。在到任莫斯科後就拼命開始了研究,研究這個並不怎麼被重視的國家。
儘管它是大明的鄰居,但是因爲實力上的差距,鴻臚寺根本就不重視這個國家,不重視這個與大明有着諸多潛在利益衝突的國家,可是明太郎卻並不這麼認爲,在他看來,俄羅斯是大明向擴張不可能繞過的對象,所以必須要加以研究,要把這個國家放到顯微鏡上研究,這也是他主動申請前往這個國家的原因。
“莫斯科的人口號稱二十萬,實際上只有十萬不到,城中只有少數房屋是拜占庭式,其它全部都是木製的平房,道路沒有接近大明那樣程度的,僅有數條石徹道路,道路的兩邊都開着露天商店,往往都十分狹窄。絕大多數道路還是原始的狀態從不修繕所以坑坑窪窪的行走困難……往來之人不愛整潔,和傳聞中一樣,於路上隨處大小便,以至於街上臭氣紛紛。不過他們都已經習以爲常了並不怎麼當回事情。小便到處流可以到河裡,或者倒到水池裡。走路一不小心的話就會踩到……即便是其貴族亦是如此”
作爲典客的明太郎在大多數時候都很清閒,這也讓他能夠進行一次次的旅行,在旅行中瞭解這個國家的一切。
“俄羅斯政府號稱擁有三十萬大軍,但在莫斯科的只有射擊軍,往下再細分爲“首都軍”和“市民軍”。首都軍負責莫斯科的防務,而市民軍一般是防守通往首都各個市鎮。射擊軍的人數約爲55000人,在莫斯科就有22500人的射擊軍部隊。除此之外,俄羅斯還擁有一支相對龐大的野戰部隊,共164600人,其中51%是騎兵,49%是步兵。除了這16萬多的常備軍以外,俄軍還可以從南部草原和烏克蘭的哥薩克首領們那裡隨時抽調5萬人左右的騎兵部隊。
近管其看似兵力龐大,但實際上,這些部隊的裝備極爲落後,俄國本土的軍工廠產量有限,不能爲軍隊提供足夠的武器,其不得不大量進口大明的燧發銃……軍隊毫無紀律可言……不過沙皇彼得的直轄部隊少年軍看上去還是像軍隊的,不過這些也是毫不遵守紀律……”
“俄羅斯國內的警備不值一提。稍微冒點風險就可以直接攻入俄羅斯,直衝莫斯科。不過沿途的要塞十分堅固……”
“如果近期我朝用兵俄羅斯,建議採用原有的習慣性的大膽出招,對俄軍可能反而會更加有效……”
幾乎每個月,明太郎都會把類似的報告通過外交郵袋送回鴻臚寺,儘管他不是軍人,但是從他來到莫斯科以來,一直鼓吹着入侵俄羅斯,兩年來,中都的鴻臚寺,幾乎人人都知道在莫斯科有一個鼓吹入侵的明太郎。
這是一個比軍人還好戰的傢伙!
如果不是因爲主動前往異國任職的人太少,尤其是俄羅斯這個冬季苦寒的偏遠地區,更是很少有人願意前往,恐怕中都早就把他給調回來了。
“一個外交官談什麼戰爭,又懂什麼戰爭?真是一個麻煩的角色!”
就是一個小角色!
對於中都而言,明太郎是個小角色,那怕就是駐俄羅公使也沒有把他當做夥伴,畢竟,誰都不願意與和這樣的麻煩角色走的太近。
在所有人的眼睛裡,明太郎這個小角色,不僅不起眼,而且會惹來麻煩。
“哎呀,大家居然沒有看到吞併俄羅斯好處,真是令人震驚!”
到任之初,明太郎這樣驚歎道,一個老資格的公使館員馬上予以訂正。
“不是沒有看到,而是沒有必要!”
“什麼叫沒有必要,大明如果停止擴張,那麼將來諸皇子們的封地在那裡?大明的千百萬次子們在那裡生活?”
“真是一羣鼠目寸光的傢伙……”
“經費也沒有……”
他指的是自己沒有交際費。所以他不能夠按照自己的設想,進行一些工作,沒有經費,自然也就沒有“工作”的可能。
面對明太郎的抱怨,孫辰良笑着說道。
“哎,真弄不明白,你怎麼就對俄羅斯這麼上心。”
“別人不明白,你還不明白嗎?”
看着面前的這位使館軍正,明太郎有些煩惱的說道。
“機會,你看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嗎?現在的俄羅斯有兩個沙皇,彼得一世和伊凡五世,再加上攝政索菲亞公主,還有那些把持朝政的大家族,有比他們更混亂的國家嗎?”
明太郎這樣說道。
“越混亂,意味着我們的機會就越多,在這種混亂之中,我們完全可以派出一支軍隊,快刀斬亂麻,直接奪取莫斯科,對待那些大貴族可以通過保留爵位來誘使他們投降,那些貴族們非常清楚俄羅斯與天朝之間的差距,他們必定會做出明智的選擇,只要他們投降了,我們在俄羅斯幾乎不可能遭到太多的抵抗,兩個沙皇、一個攝政,朝政的混亂會讓他們無法在短期內做出反應,等到他們能夠理清一切的時候,我們已經佔領了莫斯科,戰爭已經結束了……”
對於入侵俄羅斯,明太郎早就已經成竹在胸,他甚至在那裡盤點起了俄羅斯的那些個大貴族,盤算着他們投降的可能性。
“……他們必定會投降的,俄羅斯的貴族不同於天朝,他們的貴族羣體的絕大多數都在莫斯科公國擴張征服的過程中征服的,他們的國家被俄羅斯滅亡了,他們成爲了俄羅斯的貴族,融入了這個國家,就像韃靼人,許許多多帶有韃靼貴族在投降後,就成爲了俄羅斯統治精英的一部分。他們的後代幾乎佔了俄羅斯統治階層的四分之一。嚴格意義上來說,俄羅斯貴族一半以上,都是這樣的,他們的祖先可以做出明智的選擇,現在同樣也會……”
明太郎之所以會如此自信,是因爲他對俄羅斯歷史的瞭解,在過去的兩年間,他幾乎走遍了大半個俄羅斯,結識了太多的俄羅斯貴族,他非常清楚,那些貴族的性格。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籠絡的貴族,就可以兵不血刃佔領俄羅斯?”
即便是作爲軍正,專門蒐集各類情報,孫辰良仍然對明太郎的這個判斷產生了一些懷疑。
“兵不血刃?當然不可能,儘管那些俄羅斯貴族從來都是有奶就是孃的傢伙,可是在我們沒有把痛他們之前,至少在贏得一次決定性的戰役之前,他們是絕對不會投降的,這些俄羅斯人骨子裡還是臣服於強權,只要我們展示出自己的力量——”
握緊拳頭,明太郎狠狠的說道。
“在一次決定性的戰役中,給予俄軍重創,我敢保證,所有的俄國貴族都會心甘情願,甚至爭先恐後的投降,至於那些農奴,相信我,農奴永遠都是農奴,沒有貴族的率領,他們根本就沒有他們並不關心誰是沙皇,也許他們期待更好的統治者,但是我想,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天朝更好的統治者了,我敢保證,當我們把俄羅斯內地化的時候,陛下就會成爲他們口中的“沙皇”……”
“內地化?”
儘管明太郎沒有說什麼措施,但是孫辰良還是立即說道。
“你的意思是解放農奴嗎?那些貴族們願意嗎?”
“願意?他們可能會願意嗎?可是我們需要的就是他們不願意,只要暫時的穩定期渡過了,那些俄羅斯的貴族也就沒有必要存在了,嗨,我說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大明的勳貴都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他們是與國同休的,可是那些俄羅斯的貴族呢?他們卻出賣了自己的沙皇,國家,這樣的人當然沒有必要存在,等到解放農權的時候,他們反對,這是好事啊,鳥盡弓藏,他們都談不上弓,當然沒必要留着了……”
端起桌上的茶杯,看着目瞪口呆的孫辰良,明太郎慢吞吞的說道。
“更何況,不殺了他們,又那有新的勳位封給咱們,你說,如果能夠成功的話,我們可以得到什麼樣的封賞?”
盯着仍然沒回過神來的孫辰良,明太郎感嘆道。
“我是文官,成爲勳臣的可能性幾乎爲零,我要做這些,是因爲我覺得,我應該去做,爲了大明的將來,同樣也是爲了明家的將來,很多人說明家是歸化人……”
瞧了一眼孫辰良,明太郎知道,即便是自己的同僚也瞧不上他,歸化人總是低天朝人一等。
“可如果這件事成功了,得到皇帝陛下的嘉獎,就再不會有人說明家是歸化人,明家會是天朝的功臣!”
每一個人都有其各自的追求,對於明太郎來說,他所追求的非常簡單,就是徹底融入天朝,成爲真正的天朝人。
“你現在就是天朝人啊!”
孫辰良看着明太郎說道。
“歸化人,也是天朝人。況且,很多事情,並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天朝現在也許在未來的十年中,都沒有對俄羅斯動武的打算,你不覺得你現在做的這些事情,是在浪費時間嗎?”
打量着明太郎,孫辰良不能理解他的這種堅持,十年、二十年,難道天朝一日不對俄羅斯用兵,他都會呆在這裡嗎?
“哎呀,那是因爲,現在沒有人意識到俄羅斯的重要性啊!”
明太郎頗爲感嘆的說道。
“在很多人看來,俄羅斯是一個人口近兩千萬的大國,對於這樣的對手自然要慎之又慎,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有看到俄羅斯對帝國的益處,你想想,如果我們把鐵路修到莫斯科,甚至修到波羅的海,當然,這需要我們同瑞典打上一仗,從他們的手中奪取一個出海口,我覺得這完全沒有問題,可以說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到時候,我們的鐵路就可以直接把貨物運到波羅的海,然後從那裡用貨船運到歐洲各國,完全不受海上風浪的影響……”
不等明太郎把話說完,孫辰良就直接說道。
“這顯然不可能,你要知道,海運業涉及到幾百萬人的生計,把鐵路修到波羅的海,固然可以節省時間,可以不受海上風浪的影響,可是會對海運業造成打擊,單憑這一點,朝廷都不可能同意,”
本身就是南直隸人的孫辰良更是進一步說道。
“而且,我敢保證,即便是你提出來,到時候,肯定也會有百官反對,尤其是勳貴們的反對,要知道航運業是勳貴們涉足最深的行當,大明至少有七成的商船是那些勳貴們的,他們怎麼可能容忍這些。”
與歷代不同,大明一直鼓勵勳貴們從事工商業,無論是皇家還是勳貴都與工商業有着緊密的聯繫,而且他們也樂意投資回報率遠高於土地的工商業,這也是大明工商業日益發達的原因。當然這同樣也形成了一個頑固的利益羣體。
“哎呀,這個就是利益使然了,真是沒有辦法,其實,可以先修一條電報線,這樣的話,朝廷可以更快的知道歐洲的事情,而不用等上幾個月……”
就在他話聲落下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了,走進來是一個使館的資深官員只聽他說道。
“出事了,公使剛從宮廷帶來的消息,英格蘭的國王被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