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下旬的中都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之中,街道上的行人這會已經又一次穿上秋衣。
太子東宮辦公室落地長窗外面的花園裡,草坪已經不再夏日那麼青翠。窗戶敞開着,花草的芳香隨風飄進了這間辦公室裡,室內兩個人正坐在聚精會神地研究着着一張地圖。
朱簡煜坐在歷代太子儲君慣坐的地方,背朝着背面的牆壁,面向南方,隔着一張寬闊的書桌,對面放着幾隻沙發以及軟椅。多年以來,大明皇家儘管被視爲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但是卻總是一再強調簡樸,作爲太子的朱簡煜在衣、食和其他物質享受方面的要求是簡樸而又大衆化的。所以他的辦公室同樣是這種風格。至於他面前那張看似價值不凡又古色古香的辦公桌,則是他繼承來的,而且那早就已成了太子東宮的傳世之寶了,一直在皇家代代相傳。
所有人都知道,這張書桌的來歷——他是用德宗皇帝在身爲儲君時曾服役的“希望號”巡航艦的艙板製成,這張書桌象徵着皇家與海軍之間的聯繫。
有時候,傳統就是傳統,就像朱簡煜也曾在海軍中服役,但是作用儲君,軍旅生涯只是他的經歷而已,真正需要面對的還是煩多的政事。儘管大多數事物都有內閣處置,可並不意味着皇太子就沒有其它的事情。
坐在皇太子對面直靠背扶手椅裡的,正是錢東。
在外界看來,錢家並不是勳臣,可卻一直是深入皇家信任的世家,作爲錢家的掌門人,錢東經常出入東宮,同樣深得皇太子的信任,而這種信任正是錢家多年來能夠身居世家之首的原因。
“高速公路,按照他的計算,修建10萬公里的高速公路大約需要60億元的投資,可以直接創造超過300萬個就業崗位,耗費水泥……”
在錢東解釋着高速公路的修建可以給大明帶來的諸多好處時,朱簡煜只是默默的盯着地圖,在地圖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幾條規劃線路,這些線路都是朱明忠準備的,參照了另一個世界的幾條高速,可以肯定的是,這些高速公路都是“黃金路線”。
“阿東,這個線路也是他規劃的?”
朱簡煜擡頭問道錢東,他之所以會這麼稱呼錢東,是因爲錢東的父親曾經與他一同讀書,一同服役,後來陣亡於天竺的維安作戰,當時錢東只有兩歲,而作用朋友的朱簡煜自然接下了照顧他的責任,一定程度上來說,朱簡煜幾乎等於他的父親。
“是的,殿下。”
錢東笑着說道。
“說實話,雖然和他接觸不多,可我真的很好奇,那小子的腦袋裡裝着什麼,總是有那麼多的奇思妙想,而且仔細研究一下,確實都還有那麼一些道理,就像這個高速公路,我已經找人研究過,確實非常可行,如果推行的話,不僅可以改善國內的物流、交通,更能進一步刺激大明的經濟,這應該是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
錢東的感嘆讓,朱簡煜笑了笑,然後說道。
“他的奇思妙想還有很多,除了這個高速公路之外,他還想過時速400裡的高速鐵路,按他的說法,是要用高鐵縮小空間,把大明的東西兩邊聯繫在一起……”
抿抿嘴脣,想着上一次和他見面時聽他描述那些與國家的發展有很大幫助的事物,他總是有着太多讓人驚訝不已的奇思妙想,朱簡煜禁不住長嘆道。
“大明確實太大了一些,尤其是俄羅斯那邊,儘管在過去的一百年間,我們一直在那裡推行教化,而且那裡也生活着很多華夏人,可是,因爲距離的關係,將來勢必會對中央離心,想要維持一體,勢必要改變這種情況,就這一點來說,修建時速400裡的高速鐵路確實是非常有必要的,嗯……這件事,你回頭可以和他對接一下,對了,四方機車公司那邊,不是靠你嗎?你們對接一下,把這件事提上日程。”
隨後朱簡煜又就高鐵的事情,與錢東聊了好一會,畢竟,這件事直接關係到國家的長治久安,作用皇儲的他必須要考慮這些問題。
“至於高速公路……”
看了一眼錢東,朱簡煜認真的說道。
“既然你想試試,而且與國家也有利,我自然不會反對,也會給你一定的支持,但是你應該知道,按照大明的法令,在修建官路的時,每修建100裡官路,就要另修20裡偏遠官道,這些路線可都是西南偏遠地區,而且修建難度高、成本高,算起來的話,這個成本可不低啊。”
這種“搭售”是當年爲了保證民間資本修建官道不能專修“黃金路段”而特意制定的法令,儘管在實施的過程中頗有些許弊病,但至少讓西南等山區修建成本較高的官道,不至於沒有人投資修建,也正因如此,大明才能夠修建了覆蓋全國的公路網,當然鐵路同樣也是如此。
“這沒什麼,畢竟,事實證明,即便是在那裡修路,利潤也是可以保證的。”
太子的提醒讓錢東笑了笑,然後他又看着太子語氣頗有認真的說道。
“況且,殿下您是知道的,我一直也想做一些事情,僅僅只是眼下的這些事情,我覺得……”
搖了搖頭,錢東的目光發生了些許變化。
“根本無法從解決問題,大明現在所面對的問題,比當年還要嚴峻,如果任由他們繼續這樣胡作非爲,我怕再過幾十年,恐怕連還手之力也沒有了。”
“所以呢?”
朱簡煜看着錢東反問道,因此從小看着他長大,所以很清楚他的性格。一但他決定的事情,往往是很難改變的,更何況,他會作出這樣的決定,也是受自己的影響。
“在過去的十幾年間,他們一直在千方百計的加大在各個領域裡的投資,並且通過不斷的併購,收購,擴大在工商領域的實力,並且形成壟斷,我覺得想要瓦解他們的這種壟斷,最好的選擇,還是人爲的製造一場經濟危機,首先在金融上對他們進行重創,然後再以法令的形式,對壟斷資本進行分割,我想這是維持大明長治久安必須要做的事情。”
看着皇太子,錢東的語氣顯得極其凝重,畢竟,這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殺招。
“哎……”
長嘆口氣,朱簡煜看着遠處說道/
“勳臣爲帝國擎柱,自世祖中興以來,以勳臣制文官,以文官制勳臣,兩者在官場上日益平衡,可是在經濟上,勳臣都是與國同休的世家,他們積累的財富遠遠超過文官之家,所以啊,時間越長,這種優勢就越明顯,所以在朝廷中他們與文官互相制約的時候,在商場上,他們的力量幾乎是民間資本無法抵擋的,當年北方銀行爲什麼會選擇退縮,甚至開始將業務重心從北直隸等地轉移到羅馬和諸夏,說到底,不還是因爲勳臣資本的打擊,那時候,你爹就說過,最多五十年,勳臣就會成立烈宗時的文官,成爲國家的禍害,要是想要留住這個臂膀,就要痛下狠手,加以打壓……”
隨後,朱簡煜整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當年錢蕭樂是怎麼死的?他率領的分隊是如何遭到襲擊,附近的部隊爲什麼沒有急時救援,這些都是迷團,或許,在別人眼中,這只是一個偶發事件,但是在朱簡煜看來,錢蕭樂死肯定和他當時表現出來的傾向有一定的關係。
沒有人願意冒險讓一個對勳臣充滿“敵意”的錢蕭樂活着回到大明,活着成錢家的家主,然後藉助錢家的勢力打擊勳臣,所以,他死了,和他的部下一起,遭到抵抗分子的襲擊,然後陣亡在戰場上。
他的死,徹底打亂了朱簡煜的計劃,也讓他失去了最信任的助手,正是從那時起,他意識到那些傢伙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所以他選擇了隱忍。
“現在,他們的力量,可比當年更爲強大,你要明白這一點,想要瓦解他們,並不只是一場經濟危機那麼簡單,畢竟……”
頓了頓,朱簡煜朝着遠處看去,然後長嘆道。
“以他們的財力,一場經濟危機,想要重創他們是極其困難的。”
如果朱明忠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一定會覺得非常詫異,畢竟,他之前並沒有想到朱簡煜居然會對勳臣同樣也有警惕,更無法想到的是,他同樣也在處心積慮的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只不過,他一直很好的隱藏着這個想法,畢竟,在他看來,自己的朋友就是被那些人害死的。所以,這麼多年以來,他從都不曾表露過自己真實的想法,至少沒有在外人的面前表露出這些想法。
“如果這樣解決不掉的話,那就只有戰爭了。”
錢東哼了一聲,然後冷冰冰的說道。
“讓他們直接上戰場得了,他們不是喜歡戰爭嗎?就讓他們都死在戰場上吧,一了百了,反倒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