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達素率領的十萬大軍,可以說聚集了清軍於北方的幾乎全部精銳,當然,除了京營八旗之外,至於京營八旗是不是精銳,恐怕只有那位在南苑成天練兵酋首才知道。
對於江南的那些已經重新蓄髮的百姓來說,他們自然關心着清軍南下的進程,當得知清虜前鋒已經抵達徐州的消息時,整個南京的氣氛頓時顯得有些緊張。以至於那街上的人們,在見着彼此的時候,無是不用一種試探的眼光看着彼此。
在彼此的眼光之中,他們都讀到了一種擔心與憂慮,既是爲他們自己,同樣也是爲了這漢家的河山。
“這大將軍可是有二十萬大軍,只要大將軍把兵往江北一派,那達素小兒還能囂張得了幾時?”
“大將軍手下是兵多將廣,可別忘了江北現如今是朱軍門的地盤!”
儘管沒了下句,可這酒樓裡頭,誰都聽出了這話裡的意思,當初朱軍門遠走江北的時候,是怎麼個走法,他們又豈曾不知,大將軍和朱軍門,那可不是一路的。
“朱軍門,那可是響噹噹的漢子啊……”
“可不是,忠義軍上下,有那個不是響噹噹的漢子!”
“除了李子淵那狗東西!”
“對,對……”
“不過那狗東西,倒也有幾分本事,聽說在江西那邊也是連下數城!”
在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聲中,坐的窗邊一身儒袍,書生打扮的鄭靈的眉間閃動着些許憂色,她之所以私自離開王府,正是想要出來透口氣,順便到城外的大報恩寺許願來着。
可這會,她的心思卻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之所以如此,倒不是擔心其它,而是憂心着江北能不能擋得住達素的十萬大軍。
他能擋住清軍嗎?
對於只有17歲的鄭靈來說,在朱明忠之前,除了府中的下人之外,她幾乎從未曾接觸過年歲與之相仿的青年男子,從初聽那首絕命詩時的感動,再到到初見他時的驚訝,一種難言的情愫暗自在情竇初開的鄭靈心中發了芽。
也正因如此,她纔會對江北多出了幾分關心,儘管她從未曾給他寫過一封信,可並不妨礙她聽到江北傳來的消息時,內心的一陣陣的歡喜。
但是現在,卻又不能不爲他擔起心來,畢竟,這可是十萬清虜!
“大哥,也真是的,爲何直到現在還不派兵北上,難不成真要等他先耗去清虜的銳氣嗎?”
派兵北上!
又一次,鄭成功在心底唸叨着這個詞,那神情顯得很是複雜,從昨日得知達素所領清軍先頭抵達徐州之後,是否派兵北上增援,就與府中爭論不休,贊同北上者有之,反對者有之。
而且各有各的道理,贊同者言道着脣亡齒寒的道理,而反對者出言反對的原因也非常簡單——鐵人軍需要留下拱衛南京,至於其它陸師精銳,現在正在攻打杭州,於杭州城下僵持。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派遣全軍精銳鐵人軍北上,到時候這南京又如何拱衛?
作爲全軍主帥的鄭成功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畢竟鐵人軍是他麾下唯一的陸戰主力。
“唉,難啊!”
心嘆口氣,鄭成功的眉間閃動着些許無奈,甚至頗有些無奈的搖頭輕嘆着,而立在王爺身邊甘輝,聽着王爺的這聲輕嘆後,便出言詢問道。
“王爺可是還在心煩江北之事?”
鄭成功點點頭。
“江北局勢如此,又如何能不擔心,”
搖頭輕嘆着,鄭成功繼續說道。
“成仁於清河領江北兩府之地,可爲南京之屏障,清虜如欲進犯南京,必先敗以成仁方纔能無後顧之憂南犯江南,若是成仁於江北兵敗,到時候……”
儘管對於鄭家的水軍極爲自負,相信清軍絕不可能渡過長江,但若是說沒有絲毫擔心,恐怕鄭成功自己也無法相信。
“到時候,恐怕這長江上又將是一場血戰!”
發出這聲嘆息之後,鄭成功繼續感嘆道。
“在北伐之前,本王只想着如何能打下南京,告慰高祖在天之靈,可這打下南京之後,反倒再也睡不踏實了,本王是……”
是怕!
是擔心!
是擔心稍有失誤從而使得這恢復大明江山自此成爲泡影,進而成爲大明的罪人!
“目下,本王總有太多的顧慮,總是患得患失,唯恐因本王之過失,令北伐前功盡棄……”
“王爺何需如此?”
甘輝立即大聲說道。
“且不說清虜無水軍相助,不可能渡過長江,便是能過長江,又豈是我鐵人軍的對手?再則,成仁長於練兵,當初於江陰所練忠義軍不過月餘便又成軍,而今日其於江北募竈丁六萬,練六萬新軍,雖說兵力尚不及達素,可成仁悍勇,又豈是達素所能相比?”
如果說通濟門血戰成就了什麼?恐怕就是朱明忠的悍勇之名,鄭成功麾下敢於身先士卒與敵撕殺的將領很多,但是像朱明忠一般悍勇的卻極爲少見,原因無他,只是因爲通濟門置之死地的決然,是大多數人都無法做到的。
“一夫用命百夫難擋,當初忠義軍於通濟血,可謂是上行下效,無用悍勇難當的,若是今日江北忠義軍,能如同當初通濟門一半悍勇,恐怕達素別說的是奪下江北了,恐怕就是想要保住命,也是運氣使然……”
儘管對於那些竈丁的情況,甘輝並不瞭解,但是在他看來,這朱明忠練兵有那麼幾分本事,現在只要他在江北能如樣練出兵來,這自然也就不需要擔心江北了。
“你不懂!”
搖搖頭,鄭成功看着遠處,輕聲道出了他的擔心。
“練兵貴精不貴多,區區數千人,可練成精銳,於戰場上亦可操之如臂膀,但是若是同時操練數萬人,又豈能全都練成精銳?操之如臂膀?”
行軍打仗多年的鄭成功,對於練兵、用兵自然有他的一番見解,自然也知道,兵多兵少之間的區別,到最後他又是一嘆。
“唉,若本王不派兵北上的話,成仁那邊不知又會作何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