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虜!”
又一次,當響徹雲霄的吼聲落下的時候,那原本就被炸散的清軍的本陣已經被衝開了。可是那斬馬刀卻仍然不斷的揮起、落下,就像是那鄉間的鍘刀似的,機械但卻有效。
在最初設計重步兵的使用戰術時,朱明忠就遵循一個最簡單的原則——簡單,畢竟對於絕大多數士兵來說,戰術越複雜,就越難以掌握,就需要更長的訓練時間。按照他的想法,身着重甲的重步兵,根本不需要花樣繁多的戰術、陣形,只需要列成方陣,然後憑着一身罐頭殼向前碾壓即可,而他們的武器就是類似可以砍穿重甲的長柄斬馬刀,唯一的戰術就是劈砍。
而爲了實施這一戰術,重步兵的隊形非常緊密,有如一堵城牆一般的緊密,以至於戰術精湛、擅長陣營變幻的對手根本無法發揮他們的優勢。更致命的一點是,由於重步兵的隊形密集,以至於對面的敵人不得不以一個人同時面對三、四柄砍來的斬馬刀,即便是經驗最爲豐富的敵軍,在這個時候,也只有一個選擇,就是被”圍毆”至死——甚至在這個過程很難造成牆式衝鋒重甲步兵的傷亡,除了重甲提供的保護,緊密的隊列,給重甲兵提供了最好的保護。
這種借鑑了後世防暴戰術的重步兵戰術,是朱明忠的得意之作,可以說是他唯一”原創”的戰術。不過只是剛一接敵,就充分展現了他的威力,此時的重步兵就像是一個行之有效的殺人機器一樣,向前碾壓着。
但是人畢竟只是人,儘管在訓練場上,不斷的訓練告訴他們,要保持隊形,要做到”動若移城”,但是地上的屍體卻成了爲隊列的絆腳石,慢慢的整齊的”鐵牆”開始變得的凌亂,整齊的鐵牆,不過僅僅只維持了短短十幾秒的時間。
當這道鐵牆的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震驚了所有人,而達素更是被驚得面色煞白,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曾幾何時,重甲步兵那是八旗兵縱橫關內外的王牌,而現在,這道鐵牆卻完全顛覆了他的認識。
作爲沙場老將的達素自然不會被這道鐵牆給嚇到,不過只是片刻的驚訝之後,他立即下達命令調整軍陣,畢竟被衝散的並不是清軍的本陣,不過只是前陣。
“令行左翼軍以正白旗爲首,迎戰賊寇……”
十幾年來已經習慣以”正統”自居的達素,即便是現在也不承認眼前的敵人是”明軍”,在他看來,眼前的這些不過只是賊寇。而賊寇如鐵牆般的隊列發生的變化同樣落在他的眼中,他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在令旗的揮動下,左翼軍的八旗步卒立即整隊迎了過去,而那些隊形已經被撒開的清軍並沒有潰退,而是紛紛向兩翼退去,整個過程中充分顯現出一羣老兵應有素質。而與此同時左翼軍已經頂向前來,站了忠義軍的這鐵牆前。
“殺漢狗!”
儘管明知道麾下的兵卒幾乎都是漢軍旗,但是作爲正白旗前鋒校的鄂勒布在即將接敵時,仍然吼出了這句話來,而那些八旗兵同樣也是跟着大吼道。
“殺漢狗!”
“殺虜!殺虜!”
同樣的言語,同樣的血脈,喊出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幾個字,一方甘爲奴,一方卻不願爲難!
在這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相隔數丈的兩軍猛然撞在一起。那道有若鐵牆的忠義軍重甲兵與清軍披甲兵迎面撞在了一起的瞬間。
“轟!”
隱隱的人們似乎聽到了一陣有如夏日驚雷般的撞擊聲。
那撞擊聲是刀槍砍於盔甲上發出的聲響,手持重刃的忠義軍與同樣擅長着甲步戰的八旗勁卒,就這麼碰撞在一起。
斬馬重刀與空中劈砍着,清軍披甲步卒手中的狼牙棒、斬馬刀等兵器同樣也朝着忠義軍官兵的身休上招呼着。
數以千計的兵刃高高舉起的時候,甚至遮擋了空中的陽光,以至於那光線在這一瞬間似乎都忽然變暗了下來,下一瞬間,一團團血霧在兩軍中間猛然噴發出來,那血霧就像是突然升騰的霧氣似的,瞬間便籠罩了兩軍撞擊處。數以百計的人頭、殘肢斷臂在血霧中升騰起來,被拖飛至空中,那些腦袋、斷臂在空中翻滾着,落在地上又被兩軍步卒足下的鐵靴踩成爛泥。
在這一瞬間,兩軍的隊伍立刻凹下了一大塊,就像是兩輛猛烈撞擊的汽車似的,車頭變形、凹陷的時候,雙方的陣型被打亂了,無論是忠義軍的重步兵也好,清軍的披甲兵也罷,在這瞬間的撞擊中,隊列都陷入混亂之中。
雙方後排的兵卒還沒來得急補充上去,對方就已經殺了過來,已經衝進陣中的清軍披甲兵,儘管入關十幾年來,已經不復當年的悍勇,但身爲軍中老卒的他們,還是充分顯現了他們兇悍的一面,手持狼牙棒、斬馬刀等重兵器的清軍憑着兵器撕破忠義軍官兵身上的盔甲時,其它的清軍卻則用盾牌抵住距離最近的忠義軍將士,在藉着盾牌擋住斬馬刀的同時,手中的腰刀貼着盾牌,向着忠義軍官兵盔甲的邊緣下襬的縫隙間無甲之處捅殺過去。
這些打了半輩子仗的清軍披甲,非常清楚盔甲的軟肋在什麼地方,他們同樣也知道,在沙場,不是敵死就是我亡,或許吮吸漢人骨血十幾年如寄生蟲般的生活,早已經讓他們不復當年的武勇,但骨子裡對於戰場的記憶並沒有淡去,在這個時候,身經百戰的經驗,就是他們最大的依仗。
鐵牆的陣營混亂之後,在這些清軍勁卒的狡黠攻擊下,原本看似堅不可摧的忠義軍重甲兵中慘叫聲不絕於耳,不過只是瞬間功夫,忠義軍便倒下了整整一層。對面的八旗披甲勁卒向前行進着,他們腳上那包着鐵片的靴子,或是從屍體中踏過去,或是直接踏在屍體上,繼續揮動着手中的利刃,從盔甲的縫隙間刺捅着面前的忠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