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時的京師多風,一陣風捲起地上的榆樹葉和着從地上捲起的沙土,在街道上瀰漫着,路邊那的那些於攤邊正吃着飯的百姓,對於那落入碗中的塵土,大都是副視若無睹的模樣,這些百姓的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衣裳,頭頂上小孩巴掌大小的髮根處垂着老鼠尾巴似的辮子。
“這他麼的官府收的銀子都餵了狗了,這路都多少年沒修了,這京師還是人住的地方嗎?”
許是被那吹起的灰給迷了眼,一正喝着湯的百姓忍不住抱怨了起來,曾幾何時,京師那用青石鋪成的街道上,終年一塵不染,那裡像現在這樣坑坑窪窪的讓風一吹塵土飛揚的,那會這城中是乾淨的,那裡像現在這樣,垃圾成堆、屎尿橫流,臭氣薰天。
“嘿,這個老哥,你還真說對了,這京城可不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嘛……”
一旁頓時有人接了腔,說話時那臉上語間盡是戲謔的味道,他人話聲不大,可附近的幾張桌上的百姓都能聽得到。
“可不就是,這京城打十幾年前就不是人住的地方了……”
十五年前,滿清入關後,八旗入京58萬人,加上旗下奴僕34萬人入京,在他們將內城的漢人全都驅趕出內城,將內城作爲滿城的那天起,這座城市就不可避免的混爲一座”韃靼城”,近百萬野蠻人的到來,使得這座城市在一夜之間倒退到令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京師城內那曾整潔用青石鋪成的街道,此時不僅變得凸凹不平,而且也變得骯髒不堪,犄角旮旯中隨處可以看到大小便,整個城市都瀰漫着一股熏天的臭氣。曾幾何時,作爲大明的京畿所在,與任何個大明的城市一樣,一旦屋頂、牆壁、橋樑、道路等受到損壞,立即就會得到修復。而現在這一切都不存在了,所有的美好只存在於這些百姓的記憶之中。
“小心,小心,小心禍從口出,現如今可不比過去,若是……”
這邊不過剛有人勸,提醒着說話的人注意一些,那邊就又有人接腔說道。
“哼哼,小心個啥?那些個東西不過就是兔子的尾巴……”
儘管嘴上這般說着,可他的話聲還是放低了許多,雖說聲音不大,可在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附近這些百姓卻無不是面露些許歡色。
“可不就是!”
又一人在旁咐和道。
“聽說了嗎?那內大臣達素領着十萬精銳八旗兵去打朱明忠,結果給人家給打了個全軍覆沒!”
在這番話在這不大街邊攤上傳來的時候,莫說是其它人,便是那擺攤的老漢那張佈滿皺紋的老臉上,這會也溢了久未曾出現的暢快。
“怎地沒聽說?”
又有一人接了腔,但卻不失警惕地朝着四下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
“這幾天內城裡頭到處都在嚷嚷這事兒,聽說這內城裡的那引起東西幾乎家家哭喪、戶戶戴孝,你們沒瞧見,這兩天,白事行的生意那可是發起了利市……”
“嘿,這就是報應啊!當年他們從北一路屠到南,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這回,報應來了!報應啊!”
“怎麼說不是呢!聽說那逃回來的人,那達素原本差不多都要贏定了,可誰知道天上卻突然打下個霹靂。將達素和身邊的親兵全給劈了個粉身碎骨!”
“那裡是一道,我聽說,那可是天雷震震,就像天啓年間王恭廠似的,那道道天雷把達素的十萬大軍給劈了個粉身碎骨!”
說話的人像是親眼看到似的,那描述起來也是一帶神彩飛揚,好不得意的模樣。
“這幫祖上缺德的雜碎活該被天打五雷轟!”
“可不就是,天有眼!天有眼啊……”
就這樣,這路邊攤上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裡邊吃邊聊,他們越說聲越高,越說越是興奮,那眉宇間更是溢滿了難以言表的興奮,似乎對於他們來說,這是多少年來,都未曾有過的好消息了。
“風這般的大,把雲吹散的了,天總算是該明瞭吧……”
瞧着那有些陰霾的天色,人們在嘴邊輕聲言語着,這句看似平常的話語中,帶着他們內心的期待。
該明瞭,應該明瞭……
“……應該是了,應該是了,看來我皇明中興當是指日可待了、指日可待了……”在理藩院裡,身爲燕行使的崔鳴一,在提及發生在南直隸的這場酣戰時,那兩眼緊閉,面上盡是如醉如癡。
“滿兵斷脛折股,虜馬截傷驚馳,浮屍積野蔽河,倖存者束手就縛……虜騎所稱彌悍驍雄者,殲夷略盡”。
作爲副使的李定臣說着這些話語時的,那盡是一副神彩飛揚狀,甚至就連忙那臉膛也因爲激動而顯出些紅暈來,
“盡殲十萬滿虜,當真是高皇帝在天之靈保佑,高皇帝保佑!”
儘管作爲朝鮮燕行正使與副使,可是他們一行人,卻根本無法控制內心有激動,原本他們只以爲大明已經爲滿虜所滅,畢竟受清虜嚴命從未曾有人與他們面前提及過大明仍存於世,甚至現在大明的軍隊不僅收復了南京,而是還在宿遷一戰殲滅十萬清虜精銳。
若非如此,恐怕身處理藩院的他們還不知道,清虜口中已經亡國十四的大明依然在南方堅持抵抗,甚至還出人意料的重新奪回了半壁江山。
”這滿虜,當真是卑鄙至極,十四年前,便書信我國,言稱皇明已亡,可今日若非是這城中戶戶舉喪,只恐我等朝鮮之人,還被蒙於股中!”
恨聲咒罵着滿虜之餘,崔鳴一的話聲略頓,看着李定臣說道。
“如此重要的消息,必須儘快送回內告知王上,昆成,你看咱們是否應該儘快返回朝鮮?”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我朝鮮雖迫不得已事以滿虜,可必須心在皇明,不過以下官之見,我等不妨派出秘使前往南京……”
“好!”
雙目中精光一閃,崔鳴一聲應道。
“就這麼辦,至於這秘使人選,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