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是滿清的小朝廷,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朱明忠的脣角略微一揚,面上露出些許嘲諷的味道。
之所以會如此,原因到也簡單,從軍正司濟南站傳來的情報,現在那位身處濟南在後世號稱所謂的“大清三祖”之一的福臨,現在可以說在濟南已經是到了樂不思蜀的地步,因爲遠離朝廷且沒有莊妃壓制的原因,他反倒是落得自在,在濟南那邊廣選漢女。
“現在酋首在那裡,倒是一副樂不思蜀的模樣,說實話,我倒是挺羨慕他的,”
看着王佔元,朱明忠笑着說道。,
“至少,他能有那個閒情逸致,在那裡沉迷女色,沉迷享受,而我在這裡,卻是日日如履薄冰,那裡有什麼閒情逸致沉迷享樂。”
人比人氣死人!
這句話着實不假,那些個穿越者回到古代有幾個不是妻妾成羣,有幾個不是風花雪月好不自在,又有多少人像他這樣,這邊要尋思着擊敗滿清,那邊還要尋思着如何平衡自身內部,還有維持與友軍的關係。
“三哥辛苦了。”
又一次,王士元還是道出了這聲三哥,也許,在他看來,眼前的朱明忠是他唯一在世的親人了,在經歷了十六年的顛沛流離之後,他反倒是更念及親情,就像眼下一樣,看到“三哥”如果苦悶時,心下自然也頗爲難過。
“我說過,我不是什麼三哥。”
朱明忠搖了搖頭,看着神情中帶着一副“我瞭解”狀的王士元,朱明忠甚至尋思着,要不要把石昭喊來。
可是想到石昭的時候,朱明忠卻不由的想到那日鄭靈的那個建議,收石昭入房。
曾經的建議,倒是讓他心底沒來由的一陣意動。
“經略,小弟明白。”
又一次,王士元的回答,讓朱明忠有些無奈,因爲原本就是來這與王士元見上一面,所以在與其聊了一會之後,朱明忠便離開了,相比之下,王士元卻有些不捨狀,畢竟,對於他來說,這位待他極爲友善的“經略”。那裡是什麼朱明忠,分明就是他的三哥朱慈炯。
原本立於遠處的王胡氏,見來客已經離開了,便悄悄的走了過去王士元的身邊。
“夫君,他便是您口中的三哥?”
自從來到這休園之後,王胡氏便沒少聽夫君提起他口中的“三哥”,只是一直不得緣相見。
“正是。”
王士元點點頭說道。
“娘子可能有所不知,我這三哥雖說只大爲夫數月,可自幼便是極爲聰穎,便是大哥亦無法與之相比,當年流落異鄉,爲夫只能勉強以爲教書爲生,反觀我這三哥,卻可以起於草莽,成就今天這番大業,頗有先祖之風……”
話到嘴邊,王士元的目光變得激動的同時,又是自嘆口氣言道。
“可爲夫實在是愧對先祖……”
知道丈夫真實身份的王胡氏,見夫君這副模樣,便連忙握住他的手中安慰道。
“夫君亦有大才,只是未得名師指點罷了,妾聽人說,你家這三哥,當年遇着名師,得名師指點,才成今日大業,若是夫君能得名師,想來亦也會不負高皇……”
娘子的安慰,讓王士元嘆了口氣,然後又搖了搖頭。
“娘子切勿如此這般,三哥是天縱之才,爲夫又豈能與之相比,爲夫唯能於此祈禱列祖列宗保佑,保佑三哥能北逐清虜於關外,復我漢家河山,還我漢地百姓以平安。”
對於經歷過十幾年顛沛流離的王士元來說,他從來都沒有什麼野心,也沒有任何想法,過去唯一的想法就是安穩過完一生,至於現在,同樣也是如此,頂多也就是默默的於心間祈禱一二罷了,至於其它,他未曾想過,也不敢去想,畢竟,十幾年來的流亡,早就教會他什麼是現實。現實的殘酷讓他已經完全放下了曾經的身份,不敢有絲毫旁絲雜念。
至於現在,頂多也就是在私下裡的時候想着他日三哥君臨天下之後,能夠念及兄弟之情,屆時許他就藩他地,那怕就是一偏遠之地,亦無不可,然後他就會一如大明其它的皇子一般,於王府之中安樂一生,如此,便是他現在最大的期待了,至於其它,他從未曾想過,也不敢去想。
王士元可以不想,但是朱明忠卻不能不想,當他一個在休園中漫步的時候,此時的他卻沒有任何閒情逸致去欣賞這休園的景緻,反倒是心情越發的沉重起來。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永曆應該快來了吧!”
自言自語着,朱明忠想到了派往緬甸的艦隊,想到他們現在也許已經救下了永曆,甚至已經揚帆歸國,也許,再過幾個月,永曆君臣還朝中國的消息,就會傳遍天下,到時候,這局勢又會如何?
尤其是鄭成功、張煌言他們又將是什麼態度?
儘管接永曆還朝,是爲了憑藉“迎駕之功”謀求自立,但是在另一方面,朱明忠也很清楚,永曆是面大旗,只要那面大旗在他的手中,他就可以“挾天子以令不臣”,但是,鄭成功、張煌言兩人,又豈會讓他“號令”。
更有甚者,即便是他沒有“挾天子以令不臣”的想法,鄭成功與張煌言他們又豈會不這麼想他?
若是這個念頭生了起來,恐怕不是誰都能控制得了的!
到時候三家決裂的可能就非常大,一但三家決裂,甚至極有可能再次出現“天現二日”的局面,若是他們兩人各自扶起了“監國”,自己這邊又該如何?
眉頭緊鎖着,朱明忠的臉色變得沉鬱起來。
“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如果他們各自擁立監國,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必定擁立爲其所控制或者爲其所接受的人,那麼,自己又該怎麼辦?
是繼續擁立永曆?
以永曆爲正統,還是像他們一樣,扯掉那面大旗,重新樹起一面旗幟。
如果重新樹起一面旗幟的話,毫無疑問的是,王士元肯定比永曆更合適,之所以比永曆合適,是因爲對於永曆,自己並沒有擁立之功,而且,經過十幾年磨難的王士元知道什麼是現實,他知道如何像現實妥協。
換句話來說,王士元知道如何做一個象徵!
在休園中散着步,朱明忠的心裡想了很多,但是到底該如何選擇?這是一個問題,就這樣與園中漫步的時候,湖中的古箏聲,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順着箏聲看去,只見湖中涼亭內,有一個身着青衣的女子,正在那裡撫琴,聽着入耳的琴聲,朱明忠只是遠遠的看着她,儘管因爲背對着他的關係,無法看清他的相貌,但是這琴聲,卻讓朱明忠原本有些紛亂的心思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凝神聽着,只覺得這琴音中似乎充滿了慰撫之意,聽來說不出的舒服,慢慢的整個人都沉浸於這曲樂之中,就像後世聽音樂似的,慢慢的放鬆心情,將惱人的情緒都丟於一旁,而只是沉迷於這耳邊的曲樂之中。
當那曲聲停下的時候,朱明忠微微一愣,回過神來的時候,看着那亭中的青影,暗自想到。
若是將來有機會,也許應該辦個樂團,要不然,想聽個曲樂都得碰運氣。
17世紀的娛樂委實也太過乏味了一些,以至於朱明忠根本就想不到什麼娛樂節目,難怪這個時候,除了女色,似乎也就只有美食了,可是對於習慣了後世靠着雞精等現代化學添加劑作爲輔助的食物之後,這個時代的美食,反倒類似後世的家常菜,即便是所謂的名廚做出來的,頂多也就是精緻些的家常菜,在味道上,自然不能同後世靠着種種食品添加劑調出來的“美食”相比。
也許可以考慮一下。
心思浮動間,琴聲又一次傳入耳中,這樂聲相比先前變得歡快許多,只不過朱明忠並不懂得欣賞罷了。
又欣賞了一會,心知這樣偷窺不僅無禮,而且有失身份,就在打定主意想要離開的時候,那邊的曲聲也停了下來,那女子似乎像是覺察到有人偷窺似的,轉身往這邊看來,雖然只是驚鴻一撇,卻仍然讓朱明忠覺得頗爲驚豔。
不過只是一撇,朱明忠便轉身離去了,方纔的剎那驚豔,不過只有剎那之覺罷了。在離開的時候,相比於之前的心神紛亂,這會他整個都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而不像之前那樣,糾結着將來的種種。
“走一步,算一步吧!”
冷靜之後,朱明忠並沒有立即做出什麼決定,畢竟,船到橋頭必然直。既然那福臨面對現在的這種時局,都能在濟南那邊享受人生,自己又何必在這裡爲將來的紛亂,自尋煩惱。
至於……至於將來三家,甚至四家的未來如何,未來自然有辦法解決,至於眼下,根本就不需要爲這些問題憂心。
眼見,最要緊的是什麼?
恐怕還是外敵,還是北邊的那個竊居中華的清虜!
駐足往北看去,想到於濟南城中享受着人生的福臨等人,朱明忠不由冷冷一笑,
“你們又能蹦噠了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