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旁邊,四個透明的玻璃瓶放桌子上,就着光,能清楚的看到瓶中那讓人垂涎三尺的黃色果肉。
那果肉晶瑩剔透的,好不誘人。
趴在桌子前,春呢睜大眼睛看着這罐頭,那嘴巴甚至不時的吞着口水。
“三叔,這就是水果罐頭?”
“嗯。”
把春妮抱坐到大腿上,魏道安拿起瓶子說道。
“這罐頭就是水果罐頭,在部隊裡頭,有肉罐頭,也有水果罐頭,大家最喜歡吃的就是這水果罐頭,你知道這水果叫啥不……”
這幾罐罐頭是魏道安在探親回家時,特意跑到軍人福利社買的,軍人福利社裡能夠買到外面買不到東西,像罐頭就是基中之一,一般人通常吃不起罐頭,只有軍隊在行軍打仗的時候,纔會偶爾食用,再不然就是艦隊和商船上會裝有罐頭,畢竟,相比於普通食物,罐頭的保存時間更長。
同樣的罐頭也讓北方人第一次吃到了熱帶水果——這些水果罐頭都產自於臺灣,那裡種植有大片的菠蘿,不過因爲產出有限的關係,目前僅僅只供應艦隊,並且少量供應陸軍部隊,即便是在福利社中,也要憑票購買。也正因如此,菠蘿罐頭纔會作爲稀罕的東西,成爲官兵們探親的首選。
“好吃嗎?”
“好吃!”
“甜嗎?”
“甜……”
在叔叔的回答中,別說六歲的春妮,就是四歲的侄子明磊和他弟弟明揚也都流起了口水,若不是沒有得到爺爺許可,估計這會早都鬧着要吃了,畢竟這是三叔孝敬的爺爺的。
“春妮,快從你三叔腿上下來,這三叔可是走了幾百里路纔回來。”
看到女兒做在老三的腿上,剛把菜端上桌的大嫂連忙說道。
“不累,不累,大嫂,從廬州的兵營到這裡也沒有那麼遠,再說,現在都是做馬車,也就是將近一天的功夫。”
看着兒子,魏風國並不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吸着煙,直到飯菜都上了桌之後,他才叩掉菸袋中的菸灰,然後端起已經倒好的酒,對兒子說道。
“老三,這半年多,你一個人在外頭,苦了你了。這杯酒是你爹敬你的。”
“爹?”
詫異的看着爹,魏道安的目中帶着不解,片刻後,他明白了父親爲什麼會這麼說,如果他當了逃兵,他們一家人都要受牽累,他在部隊裡受苦受累,都是爲這個家,甚至將來,上了沙場,死在敵人刀下,那也是爲了這個家,爲了家人不至於被打成賤民。
“還有老大、老二,你們也要給老三敬酒,如果不是老三在兵營裡頭當差服役,受苦受累,你們可還有安生日子過,還不快敬老三。”
看着給自己敬酒的爹和兄長們,只覺一陣惶恐不安的魏道安連連擺手說道。
“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在隊伍裡頭,吃的比家裡還好,你瞧這衣裳,瞧我臉上的肉,爹,真的不辛苦,再說,再說,當兵服役,是百姓的本份,如果,如果都不當兵,就和當年一樣,那滿人對咱漢人想殺便殺,殺搶便搶……”
一邊解釋着,魏道安端起酒杯說道。
“大哥、二哥,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現在小弟于軍中不能在父母面前盡孝,這家中全靠兩位兄長,這杯酒,小弟敬兩位兄長。”
“老三,真正苦的是你啊。”
“可不是,老三,你走過後,咱村子裡也駐過兵,那些當兵的,瞧着吃的好,可也沒少受累,做牛做馬的,啥都別說了,你這苦,都是爲咱家受的……”
面對父兄們的感激,魏道山只是能不斷的解釋着,他在部隊中過的如何如何好,之所以如此,一來是不想讓家人爲他擔心,二來是不想讓家人覺得虧欠他。他甚至還擰開罐頭,然後說道。
“爹,娘,你嚐嚐,嚐嚐這菠蘿,這可是上萬裡外的地方運來的,那地方一年四季都是夏天,這樣的水果,一年四季都有……娘,您嚐嚐,爹,您也嚐嚐,還有春妮……”
把罐頭裡的菠蘿肉分給家裡的人,從沒有吃過菠蘿,只是聽說過菠蘿味道的他,面對母親讓他也吃的話語時,更是誇張的說道。
“娘,你多吃點,我在兵營裡的時候,天天都吃這個,娘,您不知道,我們忠義軍的飯,那可是全大明都知道,就是尋常的大戶人家,也不一定能比得上,白米飯頓頓管飽,大塊肉想吃多少吃多少,雞魚肉蛋什麼的,也是應有盡有,壓根就沒受過什麼罪……”
可他越是這麼說,越是沒有人信,所有人都知道,或許那忠義軍飯吃的好,可是該受的罪,卻不可能少上絲毫,畢竟,誰都知道,當兵吃糧吃的是斷頭糧,如果不是爲了家裡人的話,他壓根就不需要受那些罪遭那麼多的苦。
“老三,讓你受累了。”
“真,真不累,爹,你看我這,”
指着衣領上的軍銜,魏道安解釋道。
“這,這是正兵的軍銜,一天有50文錢的津貼,若是打仗的時候,每天還有10文錢的戰地津貼,要是升軍士,即便是下士,到時候,每個月的津貼至少有3兩五錢銀子加上兩石半米,到時候,養家餬口什麼的,全都不是事。”
之所以這麼說,他是想要籍此來向家人表明,他在部隊裡有前途。不需要家人爲他擔心,而且他現在也不覺得在部隊裡有什麼。
“老三,你別以爲你爹我沒出過門,就不知道,想掛上這三個銅豆豆,恐怕沒有那麼容易,不定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啊。”
見爹還是一副心疼的模樣,魏道安便解釋道。
“不苦,真不苦。爹,其實,我能當正兵,還多虧了當初您讓我在社學裡讀了幾年的書,若不是因爲會寫會算,也不會剛出新兵營,就晉了二等兵,兩個月前,直接晉升正兵,爹,這忠義軍和其它地方不一樣,當兵的能寫會算,纔有前程,甚至將來還能讀講武堂,到時候,那可真就是官了,說到底,還是多虧了爹您的遠見。”
與其它的軍隊不重視兵卒的教育不同,忠義軍一直會用業餘時間教授士兵識字,按朱明忠的說法“只有讀書才能明禮”,只有讓士兵讀書他們才知道爲何而戰,爲了激勵士兵們主動學習,在忠義軍中的“普及教育”的同時,晉升的標準也與其文化掛鉤,像魏道安這樣,在社會中讀了七八年書的人,很容易獲得晉升而且在部隊中,往往也都是由他充當教員,這些能夠讀寫文章、懂得數學的新兵,往往也是晉升軍士的後備力量。
正是這種偏愛,才使得他晉升的很快。
“老三,你是說,會識字,就能在軍營裡頭當官?”
魏風國看着兒子,目光中帶着些期待,若是說先前還有些擔心的話,現在聽兒子說將來有可能做官,那態度自然發生了變化。武官也是官啊。
“嗯,會識字,然後訓練再出色的話,通過講武堂的考試,進講武堂讀一年的書,出來就是少尉排長,那可是正七品的官級。”
軍銜對應有官階,忠義軍同樣也不能免俗,儘管朱明忠參照後世的官階,設立了將校尉士四級軍階,但同樣也對應有官職品級。忠義軍的少尉官格同知縣,正七品的品級。
“那講武堂是幹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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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培訓軍官的學堂,誰都能考,考進去了,一畢業說是軍官。”
即便是已經在軍中呆了七個來月,但是魏道安只是知道進講武堂出來之後,就能成爲軍官。
“真的,那個啥講武堂好考不?”
老三的話,讓老大連忙問道,這軍官也是官,魏家還沒出過官哪。
“不容易考,不過不容易考也不打緊,”
搖頭頭,魏道安又繼續說道。
“大哥,只要通過了士官文化水平測試,然後再一步步的來,晉升到上士的時候,一個月的軍餉就得有7兩多銀子,若是軍士長的話,一個月就得10兩銀子,而且這士官也是官,下士格同巡檢,從九品。中士格同縣主簿,正九品,至於上士格同訓導,從八品,而額外軍官軍士長則是格同縣丞,正八品。而且軍餉也比同品的文官俸祿高,九品官一年的俸祿才銀36兩,米33石,下士官除了每月三兩半的軍餉和兩石半的餉米,再加上年前恩給一月餉米,算起來一年就42兩銀子,32.5石米……”
與滿清以及大明厚待文官,使得文官的俸祿普遍高出同級武官不同,忠義軍的軍官除了軍餉豐厚,高出同級文官之外,還有祿米以及新年恩給。在17世紀,這無疑是極爲豐厚的待遇,也正因如此,纔會使得那些老兵樂得從軍,當然,如此豐厚的待遇同樣也讓像魏道安一樣的新兵,對老兵們的日子更是羨慕到了極點,畢竟,軍中的老兵大抵上都是軍士,他們所過的那種豐衣足食的日子,在這些普通士兵看來,根本就是難以想象的。
“所以,爹……”
扭頭看着爹,魏道山笑說道。
“當兵真的不苦,若是當好了,反倒能混個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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