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處,一艘蜈蚣船緩緩的靠上了碼頭,船剛一靠穩,便有乘客走出艙外,踏過跳板上岸,隨員在後面緊跟着。這人的步伐穩重,但卻顯得有些焦急,沿着碼頭石磴拾級而上時,神色顯得有些焦切。
“都事。”
後面的隨從輕輕地喊一聲。
“又忘記了!”趙國成沉聲地打斷他的話。
“現在你我並不是江北的官員,而是來武昌做買賣的百姓,知道嗎?”
於樹傑當然不是什麼尋常百姓,他是江淮經略使衙署——現在應該說是淮王參軍府兵務衙門都事,而說話的趙國成則是衙中的經歷,兩人是奉命來到武昌,當然是作爲淮王的秘使來到武昌,自然不能再稱官職。
“是!”
趙國成連忙改口說道。
“於先生,這天色已經暗了,若不然,咱們明日再去談生意,也好能整理一下思緒。”
於樹傑並沒有作聲,他只是朝着前方看了一眼,然後說道。
“沒有時間了,咱們直接過去!”
作爲大王的秘使,於樹傑知道,他根本就耽誤不起,萬一要是延平王的說客先到了,並且說服了李子淵,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想到眼下日趨緊張的局勢,於樹傑腳步變得更快了,他知道自己此行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忠義軍十數萬弟兄是否要向自家揮刀相向。
“於樹傑?”
正在衙門裡與姚啓聖等人商量着事情的李子淵,一聽訪客的名字,那臉上便流露出些異色來,像趙繼權、李安等出身於老營的諸將自然知道於樹傑是誰。
“這於書生怎麼來了?”
“當初就是這姓於的壞了軍門的好事,照我說,直接把他給哄出去。”
對於李安的建議,李子淵自然只是一笑,而是朝着門外看了眼,然後便親自出府迎接。畢竟,他們也是老熟人了。
“少行,你我弟兄可有兩年沒見了。”
“樹傑見過軍門。”
於樹傑以下屬之禮參見,畢竟作爲淮王府的兵務衙門都事,他不過是四品,而李子淵卻是正二品的總兵官。受了其一禮後,李子淵才問道。
“少行,近來可好?”
“勞軍門牽桂,近來尚可。”
李子淵聽後只是微微一笑。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李子淵才請其進入房中,趙繼權等人自然也是跟着走了進去,而於少傑則熱情的與他們招呼着,並恭維道。
“當年南京一別之後,誰能想到諸位能與軍門麾下非但爲我大明屢建奇功,更爲我大明克復武昌,諸位仁兄之功,遠在小弟之上……”
伸手不打笑臉人,被於樹傑如此恭維着,衆人皆是一陣大笑。而李子淵卻是神情嚴肅地說道。
“當初我等離開南京時,除了幾百弟兄又有什麼?如果不是弟兄們賣命,又豈有我等的今天,當年的老弟兄,現在活着的又有幾人?”
李子淵的一句話,說得大家心裡都不好受。接着李子淵又看着於樹傑說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我們畢竟爭了這口氣,先把江西給少司馬打了下來,去年又把湖廣給奪了回來,也算是對得起死去的兄弟。”
心知李子淵這麼說,是在告訴他,他李子淵與朱明忠之間,雖說沒有什麼舊恨,可卻也是有舊怨,於樹傑笑點下頭,然後說道:
“軍門所言極是,行軍打仗自然難免死傷,只要能恢復我大明河山,自然也就對得起死去的弟兄。”
在說出這番話後,於樹傑又把話鋒一轉。
“畢竟,當年軍門以及弟兄們,之所以從軍,皆是爲恢復我大明江山,讓我漢人不爲韃子所欺不是。可是,軍門可知,以目下的局勢,若是我忠義軍揮師過江的話,只恐非但我大明會因此實力大損,亦會令滿清漁翁得利,所以……”
不待於樹傑把話說完,李子淵便搖頭說道。
“少行,雖說你我有舊,可我等與淮王之間的舊怨,你亦是當事之人,你說,有此舊怨,李某又怎麼可能起兵助淮王?”
根本就不需要於樹傑說下去,李子淵也知道他的來意,他之所以來這,肯定是爲遊說自己助他一臂之力,與其一同討伐鄭成功,對於這種事情,李子淵沒有絲毫興趣,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請軍門放心,非不得已,淮王絕不願行親者痛而仇者快之事,樹傑此行亦非是遊說軍門出兵江南,而是爲了給軍門送禮!”
於樹傑的回答,讓李子淵以及衆人無不是一愣,別說是趙繼權他們,就是像姚啓聖以信其它人幕僚,也都是詫異的看着他,完全摸不清他的來意。
不是來遊說軍門出兵江南?
那他來什麼來武昌?
來送禮?
“送禮?”
李子淵詫異的看着於樹傑,目中盡是不解。
“正是,淮王深知軍門是國之幹誠,若無軍門屏蔽湖北,又怎能斷清虜於南北,而軍門自去歲於湖廣練兵數十萬,想來兵器方面自有不足,所以特命在下給軍門送來一份大禮!”
說話之時,於樹傑取出一份“禮單”,口中同時一一報出了禮單上的禮品。
“淮王所贈兵器有江北盔甲四萬套、六錢燧發銃35000支、紙包彈子700萬發,六斤炮175門,炮子……”
隨着於樹傑話語,所有人無不是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送上這麼一份大禮過來。
聽說朱明忠送給這多兵器與自己,李子淵在激動之餘,卻又暗自警惕起來,這人爲何會送來這份厚禮?
但另一方面,他卻渴望得到這些兵器,自從強徵了十六萬兵卒以來,他就一直爲兵器之事頗傷腦筋,雖說勉強以長槍頂着,可是他卻知道,這長槍不過只頂一時之用,若是想要擊敗洪承疇,就非得有江北所產的大炮以及六錢火銃。可是想要得到這些兵器都需要錢,張煌言可以從朱明忠那裡買到兵器,他李子淵同樣也能,但是他卻需要付現銀。
雖然在打下湖廣之兵,他抄了一些漢奸的家,但是所得卻並不算充足。正是因爲銀錢不足,所以買來的兵器才少之又少,現在他麾下的“李家軍”,不過也就是與當初初建時的忠義軍差不多,大都只的一杆長槍,頂多再就是有些自產的手榴彈罷了。
對此他自然是極不滿意,畢竟,他從各個渠道知道,江北的忠義軍現在是什麼模樣,其裝備着大量的火銃、大炮,他們早已經淘汰了長槍,長槍雖好,但還是不及火銃啊!
通濟門一戰時,長槍面對弓箭、鳥銃以及盔甲的無力,李子淵自然是記憶猶新,所以自然的心裡渴望得到儘可能多自發銃,但自造的火銃非但質量不及江北銃,而且價格也高於江北。而在火炮更是如此,自鑄一炮的成本,都夠買兩門江北鑄造的大炮。
江北的兵器雖好,可那也需要真金白銀去買啊!
這十幾萬人的兵器需要多少錢?
原本正在爲兵器不足且又無力購買而發愁的李子淵,面對這樣的大禮,自然是連想要拒絕的心思都生不出來,別說是他,就是趙繼權、李安等人,也是雙眼放着光,這天下,誰不知道江北兵器優良。
過去,他們沒有足夠的銀子買,所以即便是買來了江北的兵器,也只是僅裝備少數精銳,可現在朱明忠卻一下送來這麼一份大禮,他們又怎麼可能不激動。
“這,這禮可,可真夠大的!”
三萬五千支六錢火銃、一百七十五門大炮,再加上數萬套盔甲,面對這樣的大禮,誰又能生出拒絕之心?
就是姚啓聖面對這樣的大禮,他也是呼吸爲之一頓,緊張而又不解的看着於樹傑,無數個疑問在他的心裡翻滾着。
他爲什麼要送這份禮?
爲何送禮予我?
雖然爲這份大禮而心動不已,但是李子淵卻很清楚,這份大禮恐怕不是簡簡單單的送過來,既然他朱明忠送出了這份禮,就肯定是有所圖謀,他又是在圖謀什麼?
不需要助其出兵江南?
想到於樹傑之前話,李子淵反倒是更好奇了,既然不需要他出兵江南,那這份禮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天下可沒有白吃的晚餐啊!
心裡這麼感嘆着,李子淵慢慢的讓自己冷靜下來,最終他還是搖頭說道。
“無功不受祿!”
搖頭拒絕的同時,李子淵的心裡卻在那裡滴着血——三萬五千支火銃,四萬套盔甲、近兩百門大炮。
如果他得到這些兵器的話,那麼他的李家軍戰鬥力恐怕就會上一個新臺階,到時候,他就能有五萬火銃兵,還有五萬具甲步兵,再加上十萬長槍兵,到那時,這天下又有誰能擋得了他李子淵的二十餘萬大軍!
可……這禮太重,重到讓他不敢吃,因爲他不知道,吃下這禮之後,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軍門的回答讓姚啓聖鬆了口氣,還好,軍門還沒有爲重禮所迷。就在他松下口氣時,耳中又傳來了於樹傑的聲音。
“軍門,既然淮王送出這份大禮,自然是有求于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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