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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城內閩王府邸建築規模倒也不大,這裡舊時就是鄭家於福州城內的別業,再到後來,隆武朝時,成爲了南安侯府,因爲過去十幾年爲清虜據佔的關第,因年久失修讓這府宅顯得有些破舊,屋內的陳設同樣也略顯簡單。
不過,這一切,鄭成功倒也不在意,對於原本志在臺灣,試圖通過收復荷蘭佔據臺南之地,然後進逼萬年,迫使淮王交出皇上的鄭成功來說,福州不過只是一個臨時駐地,他總是要回南京的。
只是他自己也不曾想到,會在福州呆這麼長時間,甚至,現在他都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臺灣了,甚至越發虛弱的身體,使得鄭成功,甚至都無法遠行,返回南京。
夕陽西下,暮色漸濃,鄭芝豹來回在這屋中踱着步子,他已經來到這裡半個月了,但是他的那個侄媳婦,卻一直壓着他,不讓他去見鄭成功,越是這麼壓着,他就越是心煩意亂,大哥他們可都在臺灣等着他的消息。
“怎麼樣?王妃可有吩咐下來?”
聽着腳步聲,看到來人時,鄭芝豹便急急的問道。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王妃吩咐說,這幾日大王不便見客!”
“客人!”
一聽到客人兩字,鄭芝豹頓時便惱道。
“大木是我的侄子,我在這南安伯府什麼時候成了客人!”
儘管嘴上這麼惱着,可是鄭芝豹卻也知道,這府吏說的是實話,他在這裡,確實是客人。
“讓您見笑!”
一旁的範三拔直接從衣袖中取出一錠銀子,足有二十兩,不露聲色的塞進那府吏的手中。
“伯爺也是心急着大王的身體,畢竟,做長輩的,那有不心急侄子的。”
在範三拔從中周旋的時候,鄭芝豹只是怒哼了一聲,他自然知道範三拔爲何如此這般,當年被清虜圈禁時,爲了活命不也是這樣,百般討好那些人,那怕就是區區一個披甲人,也是百般討好。在那府吏離開之後,範三拔笑道。
“伯爺,您這脾氣可得按住些,縱是再心急大王的身體,也得賠着小心,畢竟,現在這府中可是夫人說的算。”
範三拔的提醒讓鄭芝豹長嘆口氣,然後他才說道。
“範少爺,你是不知道,我那個侄子啊……”
搖搖頭,鄭芝豹有些沉悶的說道。
“我是怕他想不開,他那腦子死,認準了的事情,就絕不會回頭的,若是……若是大哥和我悄悄的回來了,他倒也不會有什麼,可現在……”
長嘆口氣,鄭芝豹的神色顯得有些無奈,在被軟禁與家中和大權在握之間,他當然選擇後者,只是,他知道,鄭成功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的。
甚至,現在鄭成功之所以一直沉默着,甚至都沒有往臺灣派信使過去,在鄭芝豹看來,他都是在給大哥和他一個機會,一個主動棄城歸來的機會,只是……大哥又豈會再把性命交給他人?
“不打緊,總會有法子的。”
與鄭芝豹一同來到福州的範三拔倒也不擔心其它,站到窗邊,他只是暗自在心底尋思着,尋思着臺灣那邊應該有所動作了吧。
“若是臺灣那邊有進展的話,到時候,大王肯定是會見咱們的!”
“但願吧……”
臺灣有沒有什麼進展,鄭芝豹倒不怎麼關心,他現在是真的關心鄭成功的身體,之所以關心,並不僅僅是因爲血緣,同樣也是因爲,他知道,朝廷會不會放過他們一馬,大木纔是關鍵。
“夫人,澄濟伯方纔又生氣了,似乎極爲不滿。說他什麼時候成了客人,看樣子,若是再這麼下去,估計他會闖過來。”
內吏的稟報讓董夫人的眉頭一皺,然後她便吩咐道。
“多派幾個人過去,萬萬不能讓他闖進來,若是他硬闖的話……”
話聲微微一頓,董夫人的面色一寒。
“便是打斷他的腿,也不能讓他見着大王!”
其實,並不是董夫人不願意讓鄭芝豹去見大王,而是因爲了解大王脾氣的她很清楚,若是大王知道鄭芝豹在這,必定是惱羞成怒,到時候,非但有可能會殺鄭芝豹,更會觸動怒氣,那本就虛弱的身體又豈還能遭得了這樣的打擊。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大王知道鄭芝豹來了。
終於邁着沉重的步子,董夫人來到了屋內。濃烈的藥味散佈在室內,帶着令人心酸的苦澀感。每每聞到這藥味的時候,她就會只覺得一陣心痛,當年那個力可搏虎的大王,怎麼就這麼一病不好了。
“夫人,你來了。”
負手在室內踱來踱去看着書的鄭成功,聽着腳步聲,便衝董夫人微微一笑,原就滄桑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血色,那笑容也顯得有些牽強。
“夫人,你看到從南京傳來的信了嗎?”
鄭成功的聲音低沉,好似從虛空中傳來,沒有絲毫的力氣。
“成仁北伐了,十幾萬大軍,兵分兩路,一路取山東,一路經海路入渤海,奪山海關、攻瀋陽,若是爲夫意料不差的話,他此行的目的定是要收復遼東,成仁……”
鄭成功的腳步一頓,忍不住朝着北方看去,長嘆道。
“成仁之忠,天地可見,京師……”
笑了笑,心情舒暢的鄭成功。
“京師是不入成仁之眼的,相比於京師,他更在意的是奪回遼東,如此可斷滿清後路,然後再將滿虜盡數留於我中國,殺其築京觀,以告慰我中國千萬百姓!”
也許是因爲得到這個好消息,所以這兩個月來,一直鬱鬱寡歡抑鬱成疾的鄭成功,心情頗爲不錯,甚至還主動吩咐下人把飯送過來,也正因如此,董夫人才會急急的趕過來,
“大王,若是如此,這天下也就太平了,到時候,皇上還了朝,咱大明也就中興了……”
董夫人順着鄭成功的話說了下去,見大王心情這麼好,她自然也放心了許多。
“嗯,過去,我只以爲成仁……現在,他出兵遼東之舉,已經盡顯其忠,明忠、明忠,成仁終不負大明啊!”
感嘆間,鄭成功那蒼白的臉膛上顯出一些血色,只聽他又說道。
“到時候,成仁定是會奉皇上與朝廷還朝的,到那時……到那時天下也就太平了!”
此時鄭成功的面上盡是欣慰的笑容,看着大王面上的笑容,董夫人便笑道。
“到時候,大王您也能過上兩天安生日子,不用再像現在,成日裡憂心國事了!”
“夫人所言甚是,治國之道,他人遠勝過爲夫,到時候,爲夫亦能偷得半日閒,夫人,前幾日經兒來信說他的侍妾有了身孕,若生下來是個男孩,爲夫也可像他人一樣含飴弄孫了。”
提及前些日子得知的消息,鄭成功心情更是變得極爲舒暢。在這個時候,似乎所有的問題,都被他拋於一旁了,再也無需去考慮那些問題了,其實,就連他自己也知道,這不過聽是暫時的逃避,能逃避一時,便是一時吧!
恰在這時,有內侍稟報有從南京過來的家書,聽到是唐顯悅的信,鄭成功不由一笑,在接過信來的時候,更是笑道。
“莫不是,唐公亦有好事不成?”
言罷,鄭成功便撕開了信,在他展開信之後,看着信上的內容,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了,爲怒色所取代。
“這逆子,該殺……咳!”
不過只是剛說出這句話,鄭成功便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伴着咳嗽更咳出了一口血來。而那臉色也變得煞白沒有一絲血色。
“大王,你這是怎麼了……”
董夫人一看立即急聲衝着門外喊道。
“快,快傳醫生過來!”
“……咳……咳……”
鄭成功咳得幾聲,又大口吐血,儘管他覺得的一陣目眩,但仍然說道。
“這,這逆子,殺,殺了他……”
說完這句話後,鄭成功的眼前一黑,人便倒了下去,而董夫人急忙抱住他,急急的衝着外面喊着,喊着醫生。
待到醫生來過之後,已經冷靜下來的董夫人便從地上拾起那封信,這信上寫的什麼,會讓大王如此惱怒?
展開信,董夫人便只覺得一陣目眩,只見其中寫道“……三父八母,乳母亦居其一。令郎狎而生子,不聞飭責,反加賞賚。爾父降清,爾子亂倫,此治家不正,安能治國?……”
看着那言語激烈非常的信,董夫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動,她終於知道大王爲何如此惱怒,這,這經兒怎麼如此糊塗。怎麼能幹得出狎母生子這種喪盡人倫的醜事?即便那乳母是他四弟的乳母陳,那也是是乳母,怎麼有做出這種事情……
儘管董夫人知道,這種事情在豪門大宅之中並不罕見,但是,這鄭家畢竟不是尋常之家,更何況,現在還讓鄭經的岳父“罵上門”,大王又怎能不惱怒?
而現在大王的身體!
想到這,董夫人心頭又是一緊,雙眼便朝着內室看去,原本大王的身體已經有些好轉了,可是讓經兒這麼一氣,直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樣子……
心焦着大王的身體,董夫人就這麼來回在內室外踱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