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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撤的話,那麼裁撤兵員又如何安排?”
大王的反問讓劉燦略覺詫異,聯繫到大王之前提及的遼東,劉燦便低聲問道。
“大王莫非是仿高皇帝之法,於遼東設立軍屯?”
所謂軍屯,就是軍屯是“寓兵於農”的政策。就令軍隊於其駐地周圍開墾田地,平時種地,戰時爲兵,朝廷調撥耕牛、農具和種子,初期土地不徵收稅糧。營屯在前,衛所制度形成之初,就已經有屯田了。所以,凡衛所附近,有官田必有軍屯。
儘管軍屯在最初取得非常好的功效,而且高皇帝也曾言稱“朕養兵百萬,不費民間一粒米”。可是到後來軍屯的敗壞同樣也是有目共睹的。
“軍屯,軍屯早已糜爛不堪,雖初時可見成效,但最終仍躲不過糜爛敗壞的局面,估且不說其它,就是軍屯之中軍官吞併土地或者軍士因家貧或其它緣故盜賣,如此一來,這屯子粒自然無法徵收,這徵收也就越來越少,當然,還有就是軍屯之中,軍士代代分家導致家中田地日少,生活陷入困境,軍戶逃離之事,更是屢禁不止,歸根到底,其實,這軍屯敗壞,軍戶糜爛,從一開始實施軍屯制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朱明忠並沒有去解釋軍屯爲何敗壞,軍戶爲何糜爛,畢竟,這早就是世人皆知的事實。
聽見大王並不是準備推行軍屯,原本準備用過去軍屯敗壞的種種原因加以勸說的劉燦倒是有些詫異的反問道。
“那大王既然不準備推行軍屯,那又是何義?”
“裁軍!”
又一次,吐出這麼兩個字,然後朱明忠認真的說道。
“軍非裁不可,但是這裁軍必須要謹慎從事,萬一要是裁出一個李自成怎麼辦?”
裁出一個李自成!
這或許正是明末最大的一個拐點,崇禎三年,爲了節約開支,朝廷開始整頓各地的驛站,裁掉驛卒數萬,效果果然明顯,一年就給朝廷省下了68萬兩的白銀。可是問題也隨之來了,被裁的驛卒們,本來一份好好的“鐵飯碗”就這樣沒了,沒有了謀生的工作,自然也就鋌而走險了。
“劉懋表面是看來是給朝廷省銀子,可實際上愚蠢至極,他這一裁,只使得成千上萬的驛卒失業後加入了造反大軍。估且不說祖宗設立驛站原本就是爲了籠絡強有力之人,使之肓挑揹負,耗其精力,銷其歲月,糊其口腹,使不敢爲非,單就是說裁員本身吧,朝廷裁的太過倉促,根本就是張口就裁,對驛卒不加安置。如此,驛卒自然心懷不滿,他們又豈能不反……”
嘲諷着劉懋的愚蠢,朱明忠便搖頭長嘆,崇禎或許可以稱得上“勤”,但是做爲“熱血少年”總是容易被人忽悠。
“那劉懋也落得好下場,因自秦,晉、中州來者,言所擒之賊,多系驛遞伕役,其肩有痕,易於分辨,所以建議裁撤驛站的劉懋是在百官唾罵聲中辭官返鄉,不久憂鬱死。棺木運至山東,家人竟然僱不到一人輦負,以致寄存旅舍,經年不得歸葬鄉里,當真可謂是現世報。”
聽劉燦提到劉懋最後的下場,朱明忠只是長嘆道。
“且不說他是不是現世報,若是說教訓,最大的教訓是什麼?就是國家不靖時,千萬不能大動干戈,裁驛卒都能裁出一個李闖,若是裁軍呢?”
反問中,朱明忠指着面前的土地說道。
“裁軍自然要更加謹慎,畢竟,這軍伍皆是經過訓練、精通行伍之事,若是隨意裁撤,其自然會與國爲敵,若是安置妥當,其可爲國家助力,而這遼東……不,東北,就是安置退役軍人的最好去處!非但是東北,就是河套等地,亦也是如此。”
說完,朱明忠雙腿一夾馬腹,原本被勒停的馬繼續前行,在朝着河堤上走去的時候,他又繼續說道。
“目前全國有兵近百萬,這裁撤60萬,並不是直接令其退伍,而是將其派駐東北、西北等邊地,然後再分配其土地,給其牛馬、令其屯墾,這時候他們的身份就是在鄉軍人,朝廷不負其軍餉,同樣,其土地亦享受優免,戰時,朝廷可直接就地徵召……”
其實朱明忠說的這個安置和後世的建設兵團有些類似,但又有所不同,是他在總結了明代的軍屯和後世的建設兵團的利弊之後,制定的一個“移民實邊”辦法。
“優免?”
對於優免,劉燦自然不陌生,作爲四品文官的他,本身也享有免糧8石,丁8人的優免,不過按《優免則例》,享受優免的並不僅僅侷限於士紳,還有皇親、勳臣,還有鰥寡孤獨者、還有軍戶、匠戶以及竈戶、鹽戶、養馬戶的優免,也都有各自的優免限額。
“正是優免,免其徭、免其賦!”
來到河堤上,在柳樹下朱明忠看着那流淌的河水繼續說道。
“在鄉軍人,無須納糧,無須服徭役,其在鄉是爲保衛鄉里,本身就是日夜服役,所以,無須再服其它徭役。”
相比于田賦,對於尋常百姓而言,最大的負擔是徭役,徭役包括裡甲正役和雜役。雜役是供地方官府役使的差役,由裡按戶等派遣。後因里長徇私作弊,徭役負擔不均。弘治、正德年間,除親自服役者外,一部分徭役折成銀兩繳納,前者叫力差,後者叫銀差。力差指應役戶親身充役﹐名目常見的有皁隸﹑獄卒﹑門子﹑馬伕﹑驛館夫等﹐多在近地承當,除優免對象有名役特權外,其它人一律當差,而銀差行於弘治﹑正德年間﹐即應役戶繳銀代役﹐每名折收銀若干,僱人充役。名目主要有歲貢﹑馬匹﹑草料﹑工食﹑柴薪﹑膳夫折價等,多由下戶承充,派在遠地。力差與銀差的編派原則是丁多則力差﹐糧多則銀差。
所謂的日夜服役,不過只是朱明忠的一個藉口罷了,劉燦當然不會捅破這一點,更何況,他想聽大王想法。
“這東北的土地不下億萬畝,若是想變東北爲郡縣,爲內地,非得移民不可,而想要移民進駐,就非得穩定地方,如此,勢必大量駐軍,若是駐軍過多,勢必又會令遼東爲朝廷負擔,所以,只有推行軍屯,才能避免朝廷爲遼東所累,而這種軍屯,若是按舊法推行,他日軍屯勢必敗壞,如此屯兵自然也就成了泡影。”
大王的話讓劉燦深以爲然的點頭道。
“大王所言甚是,這軍屯之法,實非長久之道。不知大王所言軍屯,又是何軍屯?”
現在劉燦整個人都變得極爲好奇,既然大王知道軍屯並非長久之道,爲何又暢談軍屯?
“此軍屯非彼軍屯,孤以爲,軍屯敗壞,歸根結底,無非就是兩點,一是土地兼併導致軍戶失田,而淪爲佃農。二是軍戶世代分家,導致屯田崩壞,田宅日少,役者爲役所累。所以,想要解決軍屯的問題,就要從這兩個方面着手。”
大王的話讓劉燦自然想到現在於江北推行“功田”,似有所悟他立即急聲說道。
“莫非大王是有意於東北推行功田制?”
功田制是江北最爲特殊的則例,顧名思義,功田就是給因傷殘退役的士兵以及以及陣亡士兵家眷的土地,按則“功田則例”功田優免,對此雖說有阻力,但最終還是爲人接受,因爲受功田的要麼是因傷殘廢的兵士,要麼是陣亡士兵家眷,如此或殘或寡孤,自然不能服徭役。
劉燦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語氣顯得有些驚訝,顯然,在他看來,他壓根就沒有想到,大王居然打算在東北推行“功田制”,功田制可不僅僅只是免服徭役那麼簡單,除免徭役之外同樣還免除田賦。雖說不過只有區區百畝至多兩百畝,可是按《優名則例》來說,卻比秀才監生的80畝多出許多。
而現在,一聽說要把“功田制”推行到東北,甚至放大到六十萬兵士的身上,深知當初推行“功田制”曾經遭受阻力的劉燦,自然會如此的驚訝。
“沒錯,正是如此!”
面對劉燦的詢問,朱明忠完全不加絲毫掩飾,直截了當的道出了他的打算。
“非但要推行“功田制”,而且還會以軍功授田,嗯,基本就等於復秦漢時的“名田制”,有軍功者根據其軍功授田畝,房屋,當然,這田畝,房屋只在地廣人稀的地區授予,比如像東北、西北這樣的邊地,至於關內,非是傷殘兵士或者陣亡兵士,一率不授田於原籍!”
大王的話落入劉燦的耳中,讓他的驚愕之餘,更是朝着周圍看去,直到看到那些護兵都站在數丈之外,他才放心的鬆下一口氣,唯恐這番話傳出去會惹出什麼亂子來。
“大王,是想借推行“功田”穩定邊地,以“功田”爲餌,使兵士心甘情願的願意留守於邊地?於邊地屯田?”
深知一口氣,深知大王性格劉燦繼續試探道。
“想來,這邊地的“功田制”必定不同於內地,若是如內地一般“功田不納”,如此,無賦無役,這邊地官廳、駐軍又如何維持?”
儘管之前大王已經提到“免其徭”、“免其賦”,但劉燦還是想要弄清楚大王的做法。
“既是功田,自然是如內地一般,免其徭、免其賦!”
笑看着劉燦,朱明忠反問道。
“怎麼,難道功田還有兩種功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