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愛卿。你可真是朕的福星,你這剛一回中都,那邊就傳來了這個消息,這簡直就是本朝第一大喜訊!”
御書房中朱明忠興奮的來回走着。
成功了。
終於成功了!
之前提取的青蒿素結晶,治療瘧疾的成功率已經大爲提高,可以說,從現在開始,瘧疾對於大明來說,將不再是任何威脅。哪個阻擋國人進入南洋的攔路虎,終於被征服了,國人不需要再用生命作爲代價去征服南洋。
此時朱明忠甚至不知道此刻要如何的形容自己的心情。
慶祝,是的。
一定要好好的慶祝一下。想到這兒朱明忠提高了嗓門道。
“快,快通知御膳房,朕今天要與方愛卿暢飲……”
看着激動不已的陛下,方以智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他所瞭解的陛下嗎?
“不知是何喜事,會讓陛下如此高興?”
方以智笑着問道。
“就是這個!”
隨手拿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瓶中裝着幾粒藥片,這個?
這是什麼?
難道是嗎啡片?
除了嗎啡之外,方以智並不知道,還有什麼是藥是裝進這樣的玻璃瓶中的。
朱明忠看着似乎有些不明所以方以智說道。
“這是朕從青蒿中提取的青蒿素。這種藥可以治好瘧疾,也就是能治打擺子!”
對於“打擺子”,方以智並不陌生,畢竟他是江南人,況且在南方遊走的時候,他也曾目睹過和他一樣的避入山中的遺民因爲患上打擺子而失去性命。人們一旦感染了這種疾病,就會突然發冷、打寒戰,之後又發高燒、說胡話、神志不清,若不及時治療,就會有生命危險,但凡是氣候潮溼的地區很多人得這種病,那時候,人們對這種病毫無辦法,往往坐以待斃。
“朕的師傅!”
又一次,朱明忠將一切歸功於他的師傅。
“在多年行醫的過程中,發現氣候潮溼的地區很多人得這種病,而這種病每到夏天就會多發,而冬春卻無發病的可能,因此推斷可能是由蚊蟲傳播的一種急性傳染病,所朕纔會授意所有往臺灣、南洋的部隊,移民,都要配上蚊帳,加裝窗紗,以免蚊子叮咬,可是這並不能解決問題!”
有一個真真假假的“師傅”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把一切都歸功於他,從省去了許多麻煩。現在在臺灣以及南洋的移民感染瘧疾的發病率之所以控制在10%以來,很大程度上,都與強制化的防蚊有很大的關係,就像美國修建巴拿馬運河一樣,通過蚊帳、窗紗以及殺蟲劑,成功的控制了曾經把法國人逼走的黃熱病,從而順利的修建了巴拿馬運河,也正因爲對蚊子的防治,瘧疾纔會在南洋和臺灣的移民、軍隊中一直保持在一個可以控制的範圍內,而在19世紀,國人下南洋的時候,瘧疾的發病率甚至超過70%,死亡率更是達到30%——儘管那個時候已經有了奎寧,可仍然還是數百萬人死於瘧疾。
“不過這並不能解決問題,畢竟蚊帳、窗紗、紗門都是死的,就像晉王在雲南的時候,其之所以屢次元氣大傷,就是因瘧疾,甚至因此而失敗,有時竟會是及至未戰,士卒死者十已七八。”
其實在中國歷史上和瘧疾相關的戰爭,就沒這麼好運了。在沒有有效藥物的情況下,軍隊一旦遭遇瘧疾,可以說是不戰而敗。幾乎每一次往南方的作戰都有“軍中大疫”的記錄,甚至早在春秋戰國,在孫子兵法中就記載有:“軍無大疫,是謂必勝”。
直到二戰時期,瘧疾仍然是軍隊最大的敵人。美日兩軍在東南亞熱帶雨林中的戰鬥可謂慘烈。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瘧疾。美國的麥克阿瑟將軍曾對此發過牢騷:“我的士兵 1 / 3 得了瘧疾,1 / 3 在照顧瘧疾患者,只有 1 / 3 能戰鬥。”事實上,麥克阿瑟能有 1 / 3 士兵作戰就不錯了,畢竟當時美軍士兵還有奎寧等一些藥物來治療瘧疾。
“他老人家後來從古方中得到靈感,然後用數年時間治出了治療瘧疾的秘藥,只是朕學藝不精,卻讓他老人家的心血險些失傳。這兩年朕曾授意軍隊用東晉葛洪《肘後備急方》一書中記載的“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試驗着去治療瘧疫,其中既有成功的例子,但失敗的例子更多。後來朕纔開始潛心研究師傅留下來的記錄,以複製師傅所治的秘藥……就是這個!”
指着方以智手中的小藥瓶,朱明忠全是一副笑逐顏開的模樣。
“有了這個藥,我大明官民就再也無需要顧忌瘧疾,南洋的惡疾之地,從此之後便可爲坦途,可爲我華夏的另一個一年三熟的魚米之鄉!甚至……”
脣角略微一揚,朱明忠用一種調侃而又無奈的語氣笑說道,
“朕的海軍,水手,從此也不必再爲梅毒傷害,這種病可是海軍最大的敵人!”
在哥倫布發現美洲,征服了那個蠻荒的世界之後,美洲土著也給舊世界奉獻了他們的禮物,這便是被稱爲“美洲大陸的復仇”的新疾病——梅毒。1492年,哥倫布的水手將梅毒病原體帶回了西班牙,並很快在歐洲蔓延。梅毒窮兇極惡,短短几年內就造成了約1000萬人死亡。自那以後,因爲地理大發現,梅毒開始在全世界範圍內傳播。
在各國的水手之中梅毒已經是很常見的疾病,正是他們把這種傳染病帶到了全世界。水手、海軍當然還包括軍隊直到20世紀,到青黴素發明之前,都是感染這一疾病的重災區。
也許是因爲在陛下身邊呆時間長了,所以方以智對陛下也有一定的瞭解,對於他不恥於談論這種疾病倒也不覺得的意外,更何況陛下本身就是遊醫出身。
“哦?難道,這種藥也可以治梅毒?”
方以智看着手中的藥病,目光中盡是詫異之色。
“若是如此,這藥可真是靈丹秒藥了!”
“它治不好梅毒,但是它能治好瘧疾!”
因爲勉強也算是出身醫生世家的關係,所以朱明忠倒也知道許多偏方,當然這個並不是什麼偏方,畢竟,還有人因爲這個發現獲得了諾貝爾獎。
“當年師傅他老人家在行醫的時候,也曾接觸過梅毒,對這種病也是束手無策,可是後來,他老人家無意中發現,如果染有梅毒的病人感染瘧疫,一但瘧疫治好了,梅毒也就不治而愈,如此,他便想到了以毒攻毒的辦法,用瘧疫治梅毒,先讓病人感染瘧疫,然後再用他的秘藥治好病人的瘧疫,如此一來,病人也就能夠痊癒了。”
其實這並不是瘧疾殺死了梅毒,是因爲瘧疾發熱,梅毒病毒不能耐受高溫,達到了臨牀治癒,因爲梅毒沒有其他有效治療方法,而瘧疾已經有了治療方法,所以纔有了這種“以毒攻毒”的方法。而這種瘧疾發熱法治療神經梅毒一直沿用到青黴素的誕生。
“令、令師可真是當世之賢,居然能想到如此鬼神手段治療惡疫,若,若是當年大疫於中原橫行時,令師若在,中原也不至於千里無人煙,無論軍民皆爲大疫所感,甚至就連神京,當年若有令師……又豈會落入闖賊之手?”
方以智之所以會如此感嘆,是因爲崇禎時期北方的鼠疫流行,實際上,明末從萬曆年間就不斷爆發區域性鼠疫,只是沒有大範圍擴散罷了。單一地區發生的鼠疫很快隨着流民、農民軍和遷徙鼠羣被傳染轉移至其他地區,疫情由此急劇擴大,最終徹底失控。到闖賊進入京城的時候,鼠疫流行下的京城已經是十室九空了。即便是倖存者,也因爲鼠疫後遺症導致守軍體質羸弱,已無心更無力抵禦農民軍的進攻。
“愛卿怎麼知道,恩師他沒有去?”
朱明忠反問之餘,又感嘆道。
“恩師行醫,從不求虛名,只求救人,若非是恩師往疫區救治百姓,又豈會因緣際會碰到朕,然後將朕留於身邊,教朕醫術,教朕……”
說話的時候,朱明忠想到了在另一個時空幾百後的家人,想到了少時與爺爺身邊,爺爺總是會教授他一些醫術,儘管大抵上都是民間的偏方,可卻也讓他受益無窮,如果不是爺爺,自己恐怕都不能於城市中立足,甚至就是在這個時代,如果不是因爲會那麼幾手三腳貓的醫術,又豈會有今天的成就?
只是,如今自己即便是身爲一國之君,可卻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家人,甚至不能夠堂堂正正的祭奠爺爺,想到這,眼眶不禁微微一紅,那淚水險些就要流出來了。
看着陛下整個人都陷入沉默之中,方以智知道陛下必定是在追懷恩師,看到陛下幾欲流淚的模樣,於是便開口說道。
“陛下先師可謂是當世之賢,行醫多年活人豈止萬千,更於陛下教導活命之命,以臣之見,陛下理當下旨爲恩師修以賢祠,以彰其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