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7年的英國,無疑正處於一片風雨飄搖之中。不僅僅是他們與荷蘭人之間的戰爭處於劣勢,而是接連不斷的打擊一直像是揮之不去的陰影似的,籠罩着英格蘭,去年倫敦爆發大規模的黑死病,英王查理二世連忙帶同家人和宮廷逃到牛津郡避難。當時倫敦市面上的絕大多數商業活動陷入癱瘓狀態,因爲富商們和各行各業的職人都已經紛紛撤離;只有少數品格高尚的牧師、醫生和藥劑師願意留下來,在疫症肆虐的整個夏天裡協助其他民衆生活。
就在黑死病的疫情與倫敦趨於好轉的時候,去年9月2日的倫敦大火摧毀了倫敦市中心的大部分地方,持續了4日4夜的漫天大火連倫敦地標聖保羅大教堂也燒掉。
一場大火之後,鼠疫疫情亦告徹底消失。但付出的代價卻是慘重的——大火造成了大約1000萬英鎊的經濟損失。當時倫敦市的年收入是12000英鎊,理論上說,災難損失需要800年才能彌補。
火災後,超過1萬人無家可歸。許多難民臨時居住到穆爾菲爾德的棚屋中,或在他們燒燬的房屋旁建造個簡陋小屋。
瘟疫、大火以及軍事上的失利,使得英格蘭已經無力再戰,所以從1667年1月開始,不斷與荷蘭方面取得聯繫,希望進行和平談判。而荷蘭方面的和談欲求並未如英格蘭那樣強烈,國內對於“霍爾姆斯篝火”事件的復仇情緒依舊高漲,和談根本無從談起。
也正因如此,當明國與荷蘭發生衝突,並佔領了荷屬東印度以及好望角等荷蘭殖民地的消息傳到英格蘭後,立即讓風雨飄搖中的英格蘭看到了一線希望,甚至在倫敦、在英格蘭的許多報紙上,都信誓旦旦的說道着英格蘭正在與大明談判,大明將會派出他們的艦隊前來增援,諸如此類的消息與大明使節抵達歐洲的消息互相印證着,當大明的使團出現在西班牙以及法蘭西的宮廷中的時候,所有的英格蘭人都相信——大明的使團很快就會來到倫敦,然後兩國會就一些問題達成共識,接下來龐大的大明艦隊就會從好望角駛往英格蘭,然後他們會向荷蘭發起進攻。
荷蘭人與大明相比就像是嬰兒一般的弱小!
對於絕大多數英國人來說,這或許是連串的壞消息之中,難得的好消息了,只是這個消息,似乎直到現在都沒有得到印證,現在,大明的使團仍然在法蘭西的宮廷之中,向路易十四和法蘭西介紹着大明,像歐洲展示着那個宛如天堂般的國度,相比於大明的氣定神閒,英格蘭駐法蘭西的使節卻顯得有些焦切,他們甚至多次私下與大明的特使進行接觸,更是多次邀請其訪問英格蘭。
也正是在這一情況下,作爲副使的熊賜履秘密的乘船越過英吉利海峽,來到了倫敦。
1667年的倫敦是什麼模樣?
對於曾經的倫敦是什麼模樣,熊賜履並不清楚,但是現在呈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片廢墟,在廢墟之中到處都是臨時搭建的木棚,垃圾遍地,城市裡到處都是糞便的氣息,臭氣熏天。作爲第一個抵達倫敦的大明官方使節,熊賜履能夠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着這座城市。
“倫敦的人口據說已經達到了五十萬,實際上應該在四十萬左右。家庭數約爲十萬。這裡的道路沒有一條可以與中都相比,甚至無法與大明普通的府城相比,街道是十分狹窄。這種道路還是原始的狀態從不修繕所以坑坑窪窪的行走困難……”
“往來之人與巴黎人一樣不愛整潔,和傳聞中一樣,在無論是在巴黎人或是倫敦人他們都在路上隨處大小便,臭氣熏天。不過他們都已經習以爲常了並不怎麼當回事情。小便到處流可以到河裡,或者倒到水池裡。走路一不小心的話就會踩到……地板就是他們的廁所,拉完以後用鏟子往牆角一鏟,就算了事。況且他們平時都被體臭味給薰慣了,自然對近在咫尺的糞便尿水覺得無所謂。”
“雖然他們看上去衣冠齊整、快樂,但他們非常無禮和粗魯。在他們離開時,所有的地方,煙囪裡、書房裡、臥室裡、地窖裡,到處都是糞便。”
作爲副使的熊賜履如實的記錄着他所看到的一切,每天晚上,他會用筆記下白天看到的一切,在回國之後,他的筆記也許會公開,會成爲國人瞭解歐洲的第一手資料,也正因如此,他纔會儘量記錄下一切。
“這些歐洲人甚至比南洋的土人還要更加不講衛生,就連皇宮和貴族府邸裡也沒有廁所,最多弄一個木頭馬桶——於是,大家便在壁爐、門後、牆上和陽臺上隨地大小便。宮中甬道的每塊石頭上、宏偉的迎賓臺階上到處是大小便……歐洲的城市,大多數確實都是這樣很髒很臭,所以人們總是喜歡邊走邊拿一束薰衣草……”
放下手中的筆,呼吸着鼻間隱約可聞的尿騷味,熊賜履的眉頭緊皺着。
“難道這就是陛下口中的另一個文明世界?”
文明世界?這個文明世界曾經讓熊賜履與使團中的大多數官員共同感覺到畏懼——在進入巴黎的時候,使團上下也是在城門口就被臭氣薰得久久駐足,最後才捏着鼻子老大不情願地進了城。
現在他們已經知道了,任何一個歐洲城市鐵定會處處散發着惡臭,髒得令人毛骨悚然,事實上,在進城之後,你不僅要當心踩在上的糞便,更要注意高空墜物歐洲城市居民都喜歡直接從窗口傾倒糞尿。
“副使,我突然有些同情李正使了。”
身爲軍人的鄭明一隨行來到倫敦,是爲了近距離觀察瞭解英國軍事力量,現在,在來到倫敦之後,他已經完全被歐洲給驚呆了。準確的來說,是被這裡呈現出的髒亂給震驚了,他甚至不知道這裡的人是如何生存下來的,更懷疑在這樣髒亂的環境之中,他們甚至都不能生存下去。
也正因如此,他纔會同情李龍,因爲李龍等人需要常駐歐洲,這那裡是人呆的地方,不要說是外面的街道,即便是在這所謂的宮殿之中,也到處都是一股尿騷味,所謂的宮殿也不過就是一座大茅房。
“別說是官升三級,即便是部隊中的兵卒也覺得,歐洲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城市裡堆着滿街糞便沒人管,直到被鞋子、馬蹄和車輛碾壓成新的路面爲止……我也總算是明白這裡爲啥會臭了吧!街道居然都是用陣年大便鋪的!”
這麼一聲感嘆之後,鄭明一的語氣顯得有些誇張。不過他的同情卻是真的,畢竟,在他看來,這些地方,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他也總算是知道了,爲何沒有人願意來歐洲,這裡那裡是什麼城市,分明就是一個巨大的茅房,不對,根本就是一座糞坑!
“我手下的弟兄也算是久經沙場了,結果纔剛進巴黎就被臭氣薰昏,你說李特使居然要常駐歐洲,要是能在這種地方過得很習慣,那麼他的鼻子絕對可以扛得住一切。”
鄭明一的抱怨讓熊賜履哈哈大笑起來。對於歐洲城市的髒亂,同樣也超出他的意料,不過相比於鄭明一,他並沒有被表面上的髒亂所迷惑。
“豈止如此,你進入宮廷的時候,沒有看到那些文質彬彬的法蘭西貴族和淑女,其實不過就是一羣充滿污垢、頭髮裡爬滿蝨子的邋遢鬼,全仗着香水來解決問題。要是把衣服都脫了,我敢說,我大明的不少乞丐都絕對比他們乾淨!”
熊賜履的言語倒不是誇張,此時的歐洲人對洗澡是畏懼的,如果沒有醫生的吩咐,最愛乾淨的法國貴婦人每年也僅洗兩次澡,平時主要用乾毛巾擦身。相比之下,過去大明的乞丐還未被流放的時候,他們也經常洗澡。至於普通的百姓,即便是在冬天,也會經常洗澡,如果是夏天,更是天天洗澡。
“可不是,我在法國的時候,聽說就是法王路易十四本人也要在醫生的指導下謹慎地沐浴,在過去的幾年間沒有洗過一次澡。副使,當時你們的在宮廷中怎麼能嗆得住那種味道!幾十年不洗澡,那味道估計不比腐肉強多少,”
“臭氣熏天!”
說出這四個字後,熊賜履認真的說道。
“歐洲人並不喜歡洗澡,他們的國王和普通人身上的都是一樣的臭氣熏天。現在你知道,爲什麼我大明的香水在這裡銷量如此之好了吧……因爲大家都不洗澡,他們需要用香水掩蓋身上的臭味!”
相比於現在的大明,歐洲的香水工藝可以說很落後,也正因如此,現在香水同樣也是大明重要的出口商品,在歐洲頗受上層社會歡迎。
“所以,這次來倫敦,我們送給英王的禮物之中,就包括香水,他們身上的臭氣熏天,對於我們來說就是一個龐大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