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心中暗暗發狠,一定要親自去一次廣東,當面與白名鶴說個清楚。
白名鶴已經有些無法無天了。
朱祁鈺手上還有十封信,他是皇帝,他心中也有自己的計劃與想法。將手中的十封信翻了翻之後,朱祁鈺示意明天小朝會人員減少,只要六部尚書與內閣首輔、次輔,以及吏部左右侍郎在場。
當晚,朱祁鈺將金英與成敬召入南書房。
“白名鶴要一萬僧,一萬道、一萬儒。理由是教化小邦萬民,傳播真善美。真正的理由是,白名鶴要吞併小呂宋,計劃十五年內,小呂宋劃入大明版圖。說說你的想法。”朱祁鈺需要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金英與成敬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沒等兩人有所回答,朱祁鈺讓蔡公公把剛纔于謙在這裡的情況詳細的講了。
末了,朱祁鈺說道:“朝中百官肯定不會支持朕,連於謙都認爲白名鶴是強盜行徑,一座金礦都無法引發他心中的貪慾,可朕卻認爲白名鶴沒有錯。”
“萬歲,於大人高潔,作官清廉公正是大明的棟樑之臣,他沒錯。只是此事,他站的有些低了,所以目光沒有看到遠方。開疆擴土無論那朝那代,那是不世之功。想秦皇漢武、唐宗宋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成敬在旁邊引用了白名鶴念過那首詞的一句話。
“金英呀,于謙請求南下,你年齡大了,可朕再選不出更合適的人來。”朱祁鈺對金英還是有幾份敬重的,雖說金英是皇家的奴才,可畢竟是四朝老奴。而且自己坐上皇位金英也是出了大力的,更何況金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金英跪下:“萬歲,老奴雖然年邁,可依然還能爲萬歲盡忠。此次南下老奴以爲要麼立即動身,要麼推遲到年後。可在新年之時,宣召白名鶴入京。年後再大舉南下。”
“有何區別?”
“早走,讓京城百官去猜。晚走,作足了準備,老奴是準備助白名鶴一臂之力,老奴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白名鶴應該還有計劃。”
在朱祁鈺的示意下,蔡公公將白名鶴另外的十封信,還有給於謙那份的復抄件送到了金英與成敬的面前。
一封又是一封的看完後,金英與成敬臉色幾乎一樣。異口同聲說了一句:“白名鶴是個狠人呀。”
“你們以爲如何?”
“萬歲,白名鶴對倭國這是絕戶計。怕是他想滅了倭國纔會這麼作的,這一招對大明百利無一害,那怕背上窮兵黷武之名,老奴也請萬歲爺您依計擴軍!”金英與成敬很難得的意見一致。
金英說完,成敬補充了一句:“奴以爲,迅速南下。徵五軍都督府二萬精銳,調軍南下。”
“好。好!”朱祁鈺用力的拍着桌子。
金英、成敬就是他的智庫呀,原本朱祁鈺就被白名鶴引誘腐化的動了心。現在想一想白名鶴一環套一套,大同這邊平定之後,戰力倍增。再加上收容土木堡之變的殘軍,又爲大明增加了差不多十萬軍力,五軍都督府抽出五萬人都不成問題。
看來,白名鶴野心勃勃呀。
朱祁鈺很滿意白名鶴此番所作的事情。次日小朝會他就會開始實施了。
次日,小朝會就在南書房舉行,除了大明皇帝之外,一共就是十年官員。六部尚書、內閣兩位輔臣,陳循、高谷。連楊寧與商輅這樣的級別都沒有讓來參加。反倒是讓吏部左右侍郎過來了。
“今日大小事務除非是非常急務,都不要彙報。”朱祁鈺很開口。
衆臣相互看看,都明白今天怕是有事要說,他們是有些事情要彙報,可沒有一件是屬於非常急的急務,別說緩上一天,就是緩上十天半個月也不影響,眼下大明一切都在正軌上。
“那開始吧!”朱祁鈺身體往後靠了靠。
蔡公公一聲吩咐之下,二十個小太監擡着几案進來,然後太監宮女依次進入。
每位大臣都有一把椅子,一張几案,然後上面擺着茶水、點心、文房四寶。擺好之後,太監與宮女們全部退出,留在這裡的只有幾位有職司的親信太監,在旁邊的小桌旁坐下,負責記錄今日的談話內容。
“奉天呈運……”蔡公公拿出一份聖旨來,一口氣唸完。聖旨的內容就是,河套、大同、宣府三地,兩位巡撫,三位總督帶兵馬橫掃大漠,拿下了古受降城,戰利品無數,戰俘無數。五位大員聯名上書,中秋興兵,十月前河套無敵。
這份功勞是于謙指揮佈置有功,軍將的賞賜待河套平定再行覈算,賞賜于謙年產百石黃金礦區一個。
于謙卻是臉色蒼白,什麼也沒有說,出例跪謝皇恩。
河套大勝,這是大喜事。可年產百石……
聽到百石這個概念的時候,無一例外每個人都想到了白名鶴。因爲黃金這東西,大明就算國庫記錄也是按兩來計算的,只有白名鶴計算黃金用石。一石就是一千六百兩,一百石就是十六萬兩黃金。
這是黃金,不是銀子。這個數字頂上一省的稅收了。
于謙是什麼人,在場的那怕是政敵都要說一聲于謙爲人正直,清廉。可於謙卻受下了這金礦,這其中必然有許多古怪。
“調福建左按察使柏青爲馬尼拉港正四品巡察使、調左都督毛勝爲正四品拉瓦格千戶所指揮使。”朱祁鈺很快就把白名鶴精心挑選的兩個任命給說了出來。
什麼?在場的九個官員都是頭暈,柏青是正二品好不好。毛勝也是正二品好不好。這降職總要有個理由吧。
“臣啓萬歲,這兩人所犯下何等過錯,這直降四級怕難以服衆。”吏部尚書何文淵第一個就站了出來,按他的想法你是皇帝也不能由着性子來吧。
朱祁鈺只是淡然一笑。
于謙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走了出來:“各位臣工,由本官來說明吧。他們這是明降暗升,柏青的實職是巡撫。毛勝的實職是總督。馬尼拉港,只是小呂宋一個港口的城市罷了,可在這裡,白名鶴控制着大約有兩個廣東省大小的千島之地,還有約爲兩個廣東大小的海域面積,萬歲賞賜給我的那個金礦。就是北部小呂宋島上。”
“萬歲,對外興兵卻無旨爲戰?”何文淵一下就炸鍋了。
可另外的九個人卻不動聲色的看着,連於謙都默認了,這個時候說什麼還有什麼意義。
“沒打仗,此事不用再多問,眼下只說接管之事。當然,白名鶴上書要求教化蠻夷之民,請一萬儒,一萬道。一萬僧赴呂宋千島教化萬民。學政、僧教,以及其他一應官員定要選派可靠人選,呂宋一切事務在兩年內,以白名鶴爲準!”
白名鶴是從六品官,這會卻成了見官大一級。
說到這最後,朱祁鈺才補充了一句:“明年再赴任。先去廣東多熟悉一下小呂宋吧!”
“臣啓萬歲,呂宋千島有什麼,居民全是蠻夷不通教化。這樣作值得嗎?”胡濙那怕心中已經認同了大明皇帝的決定,可這個時候他作爲年齡最大。資歷最老的四朝老臣,自然要代表衆人出來問話的。
朱祁鈺想到了白名鶴給自己一封信中寫到的內容,不由的笑了。
胡濙沒有說話,只是又施了一禮,這就是在暗示萬歲您總要給個理由吧,那怕是藉口也行。總是要讓這件事情有個臺階下。
換一句話說。這件事情對百官有什麼好處。
“朕當初也問過白名鶴這個問題,白名鶴卻反問朕,希望得到那一種回答。官面上的答案呢,還是好聽的答案,或者是最實際的答案。你們想聽那一種呢?”
“自然是都想聽!”胡濙想聽。另一個原因就是想知道白名鶴會怎麼說。
“官面上的答案就是,身爲天朝上國,教化未開化之民識禮教,這是上天給予我們的任務,也是大明作爲天朝上國的義務。這個回答,不知道胡老如何評價呀?”朱祁鈺對胡濙稱呼是胡老,這是對四朝老臣的一種尊敬。
在大明,並不是皇帝高高在上,奴役着百官的。
胡濙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與陳循交流了兩句後這才說道:“萬歲,臣以爲白名鶴是精通儒學的無賴,用白名鶴曾經在臣面前提過的一個詞就是,學術流-氓!這番話,說的是冠冕堂皇,卻掩飾不住他如妖狐一樣的行徑。”
朱祁鈺開心的放聲大笑:“朕喜歡胡老對白名鶴這個點評。”
“那請萬歲接着告訴臣等,那好聽的答案呢?”
“白名鶴看中了小呂宋數十萬石的金礦,數千萬石的銅礦。以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蕉麻與椰果資源。白名鶴的船隊日夜不停,福建港口正在不斷的擴建,爲年底前達到白名鶴所要求的日貨物量五萬石的目標,有數萬工匠在日夜趕工。”
每天五萬石,好驚人的數量呀。京杭大運河全部的運量也不足這個三成。
“胡老點評一二!”
“萬歲,宮內是否有關於福州港的情報,以臣所想,那裡的百姓、商人、衛所軍士,收入必然激增,至少是之前的十倍。”
“福州那裡商稅八月計算,已經是去年的百倍了。”朱祁鈺淡淡的一笑。
胡濙明白,自己阻止不了。這件事情誰也擋不住,只有支持,斷了百萬人的生計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