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把我的歌帶回你的家,請把你的微笑留下!明天明天這歌聲飛遍海角天涯飛遍海角天涯,明天明天這微笑將是遍野春花將是遍野春花。
只有四句,非常短,一直在重複着唱的歌詞,連盧正秋這樣身居高位者都不由的動容。
突然間,盧正秋心中多了一份明悟。
白名鶴厲害,非常的厲害。最厲害的不是他自稱讀得書很多,很雜,很博。而是白名鶴對人心的把握,這麼短小的一道歌,卻每一句都象是直接投在自己心中一樣。
讓人不由的被感動。
歌聲停止的時候,全場靜默,小丫頭緊張的幾乎要哭了,非常緊張的看着涼亭之中的幾位大人,她害怕,害怕自己唱的不好,回去會被打板子,還可能會被罰沒有飯吃!
這時,一個聲音從後面的圍蔓之中傳了出來:“二哥,爲她贖身!”
整個園中的人幾乎都因爲那首兒歌而驚呆,同樣正在發呆的江城猛的反應了過來,立即起身對着涿州知府長身一禮:“知府大人,我江家……”江城還沒有說完,涿州知府卻伸手在眼角輕輕的擦了一下,這個動作讓江城反倒愣住了。
“本官准了,相應的條陳節後來在教司坊去辦理吧。”涿州知府的語氣有些顫抖。
好歌呀,雖然簡單,雖然沒有大雅之詞,卻是真情流露,唱了一個真善美。好歌!
知府準了江城要爲小丫頭贖身的請求後,看向了盧正秋,以及其他的幾位名士,衆人都是點了點頭。與人爲善,總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小丫頭雖然還是奴籍,可卻從樂籍變成了婢女,對於教司坊的人而言,這就象是從地獄到了天堂一樣。
再不用回教司坊,再不用害怕那皮鞭了,有人將小丫頭直接帶到了江城妹妹那裡。
許多人都相信,能唱出這樣純美聲歌謠的人,必然是心底純美之人。
綠荷坐在船頭,不動聲色的調整着自己的琴。
她知道,自己遇上強敵了。
關中白名鶴不是普通的強,這一首短歌只是開場白,接下來纔是正戲。
綠茶自認,自己的歌唱不到人心之中,可白名鶴卻能,好神秘,好可怕的男子呀。
終於,在千呼萬喚之下,白名鶴出場。
這一次,是一位十歲的歌女,到了這個年齡必然是受過嚴格的訓練了,在發音,唱功上都已經有着不俗的造詣。可縱然這樣,別說與京城三大花魁相比,就是與涿州八豔,也差了幾條街。
更何況,後面的十六樂師,更是老弱之人,他們巔峰的歲月已經過去了。
白名鶴來到湖邊,一抖長衫:“綠荷姑娘,我白名鶴失禮了。”
綠荷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這是爲什麼。可這時,白名鶴身後的樂師已經開始奏樂。
綠荷心中明白,白名鶴這一禮,絕對不是因爲搶先表演,肯定另有原因。
在樂聲響起的時候,孫虎小跑着又將孫苑君寫好的幾張紙送到涼亭之中。
歌聲響聲……
晚風輕拂澎湖灣
白浪逐沙灘
沒有椰林綴斜陽
只是一片海藍藍……
這歌聲很美,音樂很美,詞亦美。但是,絕對達不到擊敗綠荷的高度,可以說,如果這裡有涿州八豔在,有涿州最巔峰的樂師在,也僅僅資格與綠荷一比,可這些人,不行。
不止一個人下這個定義,就是涿州知府也認定,這一次白名鶴可能敗了。
但是,就在所有人的視線轉到綠荷臉上的時候,卻見綠荷的臉上已經珠簾斷,無聲的淚水不斷的流下來。隨着歌聲的繼續,綠荷已經不再是默默的落淚,而是捂着嘴泣不成聲。
一直到最後,綠荷哭的肝腸寸斷,任誰看到都會心疼。
白名鶴眼睛微閉,雙手自然的下垂交叉在一起。他不敢看綠荷,也不忍心去看。
一曲終,綠荷哭的暈死過去,好幾條船都靠了過去,數位醫師上前救治,好不容易救醒之後,綠荷又是失聲痛哭,再一次將自己哭的暈死過去。
白名鶴一言不發的衝着盧正秋長身一禮:“晚輩自責!”
盧正秋輕輕的搖了搖頭,此時他能說什麼。這是賭鬥,這是比歌。白名鶴已經是勝了,事先已經有過說明,這一次是偷心之策。誰能說,戰場之上只能真刀真劍的拼殺呢。
可換個人,縱然給你機會,你也未必有能力勝之不武呀。
“晚生告退!”白名鶴再次一禮,在盧正秋點頭同意之後,默默的轉身離去。
爲什麼?這一切是爲什麼?
一首歌,一首還算好聽的歌,怎麼就能讓綠荷哭的暈死過去,而且救醒之後還能再哭死過去呢。在場的士子沒有人能夠明白,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有人記得,白名鶴在這歌開始之時,對着綠荷那長身一禮。
關中白名鶴勝出,京城三大花魁之一的綠荷不戰而敗。這樣的一個弱女子,哭的死去活來,真的讓許多士子闊少看着傷心呀。
白名鶴一言不發的離開了詩會現場,一路上都沒有說過話。孫苑君也不敢開口勸,在她看來這是白名鶴心地善良,換上一個人,有這樣的手段怕早就用了。說不定連綠荷的人都得到了。可自己的夫君卻在自責,認爲自己勝得不夠光明正大。
半個時辰之後,白名鶴回到客棧,只說了一句話:“那什麼楊公子的什麼硯,收到之後小心收好,那東西可以當傳家寶的。”
孫苑君點了點頭:“夫君放心,這硯楊公子既然開口了,就一定會送來。否則他豈不是名聲盡毀。”
小道姑懷玉卻是急急的要進房,她非常的好奇,想要知道爲什麼綠荷會哭的死去活來。
別說小道姑想知道,詩會中的各人,說的誇張一些,整個涿州城,甚至是京城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知道這個秘密。怎麼樣就憑一道歌,就讓京城三大花魁之一的南之荷,不戰而敗!
詩會之上,綠荷總算是緩過勁了,可幾天內也是絕對唱不了歌的,剛纔已經哭啞了嗓子。
盧正秋這時開口說道:“白名鶴離開之前,留下剛纔那曲的譜子,還有歌詞一份。還有炮大海十粒,以供綠荷姑娘保養嗓子。至於今日之事,是否需要說明,本官以爲,綠荷姑娘自己作主吧。”
“要說明,否則這勝負不明!”一個士子突然跳了出來。
盧正秋只是掃了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不滿意,而且是非常不滿意。因他注意到楊不悟雖然沒有自己開口,卻是在指示其他人開口了。輸不起的人,成不了大事。
更何況,自己身爲正五品官員,在自己說話的時候,竟然敢有人出來插嘴。
“請大人作主,綠荷不願意此事以爲人知!”綠荷也有些不高興,幹什麼都想挖別人的隱私,更何況自己已經心碎了。
涿州知府也站了起來:“本官也認可盧大人的話,今晚關中白名鶴勝。有些事情自然事主不願意提,何苦要苦苦追問。此事莫要再提!”
一份詞譜,一份樂譜,一包炮大海。然後是白名鶴先後兩次讓孫苑君寫給盧正秋的紙條。一起被送到綠荷手中,盧正秋不管怎麼說,也是正五品官,讀書人自然有心中的正氣,絕對不會故意爲難一個弱女子的。
綠荷道謝之後,直接對手下人下令:“休息一日,然後安排人去下泉村打前站!”
詩會散了,楊不悟臉黑的象鍋底,他已經連輸兩場了。而且這第二場輸得莫名奇妙,只是一道歌,怎麼就讓綠荷哭的死去活來的。
出了詩會的園子,盧正秋與涿州知府共乘一車。
“盧大人,其實綠荷的身世,別說是京城,就是這涿州知道的人也非常多。本官倒是在意,這白名鶴入仕之後,會更親近那一邊。”
涿州知府的話已經非常明顯了,綠荷的身世知道的人非常多,可除了白名鶴,換個人縱然想到這種計策,怕也不能作到這樣的程度。
事實證明,白名鶴足夠的高明,而且對人心的把握極強,這樣的人入仕之後,站位就非常重要了。
盧正秋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就白名鶴入仕之事表態。
而是說道:“綠荷的父親是澎湖巡檢司的巡檢,早些年因爲丟失貢品被下獄。在福建關了半年,因爲是貢品之罪又送到了南京,後來又轉送到京城。這一下就是三年多。綠荷的母親死於颶風,她三歲之後就一直跟着外祖母生活,一直到他的父親被定罪,這才一路轉到京城教司坊,所以這首歌,不是惡,而是善。”
“是善,懷念親人,人難免情緒失控。”涿州知府也附和着說了一句。
“你帶派人,立即報告商大人、於大人!”盧正秋想了想後,對涿州知府說道。
涿州知府下車換馬,去安排人辦事去了。
而涿州詩會第二天,南之荷爲什麼敗了,爲什麼哭,卻成爲了一個迷團。或許日後有人聯繫那歌,還有綠荷的身世能夠想到,可今時今日,卻無人知。
白名鶴此時,剛剛進屋,正準備休息,卻有幾個人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