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濂在彙報着,彙報的非常詳細,連其中的利差以及金銀比差都計算在內了。
也就是說,白名鶴一個月就從倭島的四個港口,除了稅收之外,又用銀換金,再到大明用金換銀的笨辦法,就實際榨出來了二百多萬兩銀子。
這也讓倭島的金銀比例開始上升,估計不出一年就可能與大明的金銀比值達到相等。
末了,金濂又來了一句:“萬歲,南京戶部的蕭鎡上奏本請示,希望再徵招吏員八百人。倭島四港每一港最少也需要吏員七十人,眼下如果不讓新吏員學會作事,將來萬一有其他的港口需要派駐人員的話,他怕會應付不來!”
朱祁鈺大笑起來。
這纔剛剛佔了倭島四個港口,你蕭鎡就計劃着爲以後再佔港口培訓專門收稅的人員了。
野心勃勃呀。
楊寧想了想後嘆了一口氣:“萬歲,臣收回剛纔的奏書!”
“那就收回吧!”朱祁鈺沒反對,所有的大員都明白,這四個港口收益太大了,等白名鶴把倭國的出口關稅搶到了自己的口袋裡,這關稅的意識倭人還不懂呢,他們也在收稅,卻收的是商人的交易稅,與關稅沒有關係。
楊寧原本想彈劾的是白名鶴的強盜作風。
可眼下他不敢。
因爲他擋的不是白名鶴的財路,僅實際的關稅一項,一年就是千萬級的銀子。隨着倭島生絲業的發展,這個數字一定會翻倍的,這巨大的財富他不敢擋。他如果真的堅持把這四港還給倭島,他就是滿朝文武的敵人。
“萬歲,臣有本。”江淵上的不是奏本,而是幾隻大箱子。
“萬歲。這些是京城到天津衛的地圖,臣已經派人測算過了。可以修直道一條,修水路兩條。其中一條水路繞河北,也可以爲河北的精鋼外運作出極大的幫助。計劃……”江淵有些猶豫,深吸一口氣之後,很堅定的說道:“計劃用銀七百七十萬兩。累計需要五千六百萬工。”
大明算工。一人一天就是一工,五千六百萬工,就是十萬人苦幹一年半。
“準了!”朱祁鈺都沒有細看地圖,他知道一條路非常的重要。眼下天津衛到京城的路實在太差了,差的讓許多新鮮的海貨都運不到京城來。
金濂上前一步:“萬歲,戶部拿不出這麼多銀子,讓海司補一半就可。”
“下旨,讓海司出這筆銀子。就這樣告訴白名鶴,高麗的礦石運不進河北。河北的精鋼運不出去。人力消耗過大,連馬匹都漲價了。所以修這河道是爲了海外貿易,修天津衛到京城的直道,這是爲朕修的。”朱祁鈺想了想又說道:“再補充一句,讓他出京杭大運河的整修銀兩,工部拿一個文書出來!”
“遵旨!”戶部、工部一起出來回應。
這纔是做皇帝感覺,指點江山的感覺,可不象自己剛剛坐皇帝的時候。什麼都需要看大臣們的臉色。
“萬歲!”王文站了出來。
“臣啓萬歲,臣請求萬歲下旨。將南京股市移到京城來。京城纔是大明的中心。”
朱祁鈺搖了搖頭:“此事,朕有過書信問過白名鶴,白名鶴也有過解釋。朕以爲不可,股市眼下並不成熟,這也是百姓手上閒散的銀子在爲大明在投資,百姓存那點銀子不容易。雖然股市也是有掙有賠,但經不起大的風浪。”
“萬歲,臣以爲,可以讓一些股票在京城發行。比如伊勢銅礦。”
“這個或許可以,此事交由戶部去辦吧!”金濂不懂股票。但卻知道有些官員已經託家人在南京那裡買過股票了,將他們手上存下的養廉銀子作了投資。
楊寧又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準備好的奏本。
朱祁鈺看到了這個小動作,笑問:“楊愛卿怕是準備了好多份奏本吧,卻是爲何放棄。朕只好奇,可否讓聯知道。”
“萬歲!”楊寧趕緊上前兩步。
朱祁鈺這也是純粹的玩樂心思,他大概猜到楊寧準備的是什麼,可卻要楊寧講出來。
“萬歲,臣還有兩份奏本,一份是股市的。臣原本的彈劾內容是,白名鶴將公器轉賣,這是第一個罪過。第二個罪過是白名鶴利用股市從民間得到了銀子何止一億兩銀子,這巨量的銀子幾乎全部投到了大明之外。第三個罪名是白名鶴私設公堂,大明律並沒有對民間資本的律條,而白名鶴卻是發佈了投票管理法、投資控制法、民間借貸法、等數十種律條,臣以爲這是有過錯的。”
“有理,卿言之有理!”
聽到朱祁鈺支持自己,楊寧也不認爲自己真的有理。
當下,楊寧繼續說道:“可臣剛纔又想了,百姓投入一百兩銀子,一年可以得到最少五兩,最多十五兩銀子的利,這比把銀子埋在家裡對百姓更好。投資海外,亦可爲大明收到巨利,而沒有規矩不成方園,凡事有個規矩亦是正確的。”
朱祁鈺笑着點了點頭,楊寧的話用最簡單的道理來講就是,楊寧心裡明白,自己這些彈劾就是在擋人財路。
他擋在大明官方的收入,也擋了百姓的收入,所以他收回了奏本。
“楊愛卿,你有一點說的沒有錯。內閣擬旨,申斥白名鶴。法是規條,亦是愛護百姓的規矩,更是讓百姓作事的準則。任何的法令不得輕易發佈,雖他所發佈之法是因時之須,卻有無視朝綱之舉,刑部負責複審所有的法令,如有誤當改之,如善當從流。”
“萬歲英明!”
不大不小的一點連批評都算不上的事,也算給了楊寧一個面子。
楊寧謝恩之後又說道:“萬歲,臣還有一本。臣斗膽,海司是什麼級別的衙門?”
這個問題問的真好,海司眼下勢力太大了,可海司真正編制內的人員,上下卻只有白名鶴一個人,這件事情楊寧問的也沒有錯。
朱祁鈺想了想,沒好立即開口,因爲他明白自己無論怎麼說都是不合適的。
“衆卿議議!”朱祁鈺把這個話題扔了回去。
江淵卻說道:“萬歲,此事當議,而且要大議。只是臣以爲,可否等兵部於尚書回京再議,於大人眼下在倭島處理大明與倭國條約的後續事宜。於大人的意見臣以爲非常的重要,於大人去過南洋,倭島之事也是全程在觀注。”
“臣附議!”陳循也認爲這件事情讓于謙來說更好。
換個人,怕是白名鶴會不服氣,有麻煩未必好事。
于謙其實也想過這件事情,倭國的事情于謙比整個朝堂任何人都清楚,而且許多不爲人知的秘密于謙也知道,有些非常秘密的事情白名鶴也沒有瞞過於謙,所以于謙當真是最有資格發言的人。
此時的于謙正在倭國清州港。
織田家勢力大增,他們家族沒有金礦,卻有港口。這個清州港絕對可以說就是他們織田家的地盤,這裡的關稅依是白名鶴收取,可想進清州卻要交一次過路費,以及未來可以預見的,大量在清州扶植的商人,會讓織田家富可敵國。
于謙是什麼人物,在大明是護國的英雄,而在倭島織田氏這樣的大家族眼中,更是大明最頂尖的貴人。
于謙指着倭島地圖,給織田家了一條防禦線。
“你們織田家底子薄,並且沒有受到訓練的精銳士兵,戰爭不是靠數量決定的。你們的財富會被其他的大名眼紅,而在這次的亂子當中,你們也樹敵不少,雖然可以與武田家相互幫助,但武田家自己的麻煩也不少。”
“哈依!”織田家主心中那個服氣呀。
于謙在教他們用最少的兵力作最完美的防禦,先發展領地再慢慢的擴大。
“養活一隻千人的火槍隊,其成本要頂你原先步兵長矛隊十倍。但火槍的戰略價值,受過嚴格訓練的槍手,一千人可以輕鬆的擊敗一萬步兵。這是優勢武器的作用,一隻千人的火槍隊,需要至少兩千人,甚至三千人的話,就算敵軍是兩萬步兵也可以完勝。但,成本非常的高,一個火槍手的支出,就需要你十三畝田地的收入。”
“尊貴的大人,只需要一畝桑園!”
織田家顯然已經對桑田計劃動心了。
他們不需要投資,也不需要考慮養蠶有多難,他們只需要出土地,出農戶。大明的人在這裡投資,最終可以三七分賬,而他們可以得到七成收入,這些農戶給一成就不算少了,給兩成就是非常豐厚。
而且大明這邊是用大米與各種物資來結賬的,這些物資可以賣給其他大名。
“好,你們需要的火槍本官會安排人送來。詳細的合約本官也會安排人來辦,本官在這裡已經多日,明天就準備回京城了。”于謙在這裡的目的已經達到,這裡會是大明的一處重要的據點,于謙自然是要親自來查看的。
就連租界的設防與規劃,都是于謙親自定下的。
一聽於謙要走,織田家主說什麼也不願意,一再懇求于謙到這裡只爲公務他還沒有盡過地主之宜,一定要請于謙在各處風景優美之地再放鬆幾天。
大明這個時代並沒有嚴格的日程安排,于謙不忍拒絕。
接下來的幾天裡,于謙受到的絕對是織田家招待天皇級別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