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廣州城虎門碼頭外一里,商業雜貨街。
一羣穿着很簡單短衣的漢子正坐在一家小店裡,幾個精壯的漢子在吆喝着讓再加一盤炒河粉。最裡面,小桌旁單獨坐着一個神情冷漠的中年男子,吃完河粉後拿起碗來將小碗中的皮蛋粥全部倒在嘴裡。
廣東省水師提督,正二品武官,總領廣東水師,鄧海龍。
一個很喜歡在街頭吃一些美食,經常在街頭小店買一些小玩意帶回家去給孩子們,有自己的孩子,也有軍營中無依靠的孤兒。
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出海了,鄧海龍出了這間小店,在海邊深吸了一口氣。
帶着鹹味的海外很讓人舒服,聽着店裡那些個在海上打拼的船員們在高聲叫喊着海外的見聞,鄧海龍淡然一笑,邁步往碼頭那邊走去。
兩個穿着四品武官服的人飛奔着,其中一個衝進店裡。這讓那些個還在吹牛的船員們都緊張的站了起來,其中一人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鄧海龍,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鄧海龍身側:“提督大人,有緊急公務!”
“提督,這間小店怕是以後也不能來了。”鄧海龍無奈的苦笑着。
接過那四品武官送過來的官服,三兩下套在了身上。
無論是小店的店主,還是剛纔吹牛的船員們都蒙了,這位不起眼的大叔,這正二品武官服,還有那提督的稱呼。代表着大明廣東水師第一人。
這時,樊良也出現在了鄧海龍面前,躬身一禮之後說道:“鄧將軍。抱歉了。這是聖旨!”樊良說完,沒等鄧海龍反應過來呢,一伸手把穿着六品太監服色的金傑給提到了前面,金傑扯着嗓子高喊:“廣東水師提督鄧海龍接旨!”
沒有香案,也不在水師正堂,卻在這街邊。
而且還是人流密集的街邊宣旨?鄧海龍蒙了,一般這樣的情況只有抓人才會這麼作。
一大堆稱讚的話之後。兩個小太監將一隻翡翠青蓮高高舉起:“鄧海龍,御賜翡翠青蓮。以表其守護南海之功勳,恩旨賜封,武職從一品,封號:青蓮龍王!”
跪在那裡雙手高舉正準備接過那御賜翡翠青蓮的鄧海龍手一抖。差一點就把那翡翠給扔地上了。
在廣東,鄧海龍這南海龍王的稱號無論是在水師,還是在民間都有流傳。
可眼下正式受封,卻是鄧海龍想也沒有想過的事情,一時間還真的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可當他看到樊良的時候,鄧海龍不懷疑了。大聲的謝恩接旨,然後捧着聖旨與那翡翠青蓮往水師衙門走去。
從這時到廣東水師的衙門還有二里多路,這一路上竟然還有百姓放起了鞭炮。
面子也有了。裡子也很厚重。鄧海龍心中卻不沒有什麼興奮,反而多少有些壓抑。給他這麼大好處,那麼接下來需要自己怎麼去作纔好。
進了水師衙門。鄧海龍卻看到楊能已經在這裡等着自己了。
還沒有等鄧海龍上前施禮,金傑又高呼:“聖旨下!內閣文華殿令!太師於大人令!兵部令!”
這一次就比剛纔在街上正式多了,聖旨可不是跪接這種儀式上的東西,加上內閣文華殿、太師令、兵部令之後,這就是一份非常正式的公文,需要這邊有所記錄。然後有回覆,再有承接人簽字等。
“兩位大人請起。萬歲說了這次的事情有些複雜,請兩位大人站就聽就了,要跪的話就跪太久了。”金傑說完,楊能與鄧海龍謝恩。
金傑深吸一口氣,先是把那份聖旨放在一旁,這纔拿出一個帶有漆封的卷軸來:“雜家是先來廣東,這是一道任命書。文華殿、於太師、吏部聯名簽發的。着任楊能爲鎮南都督、從一品武官,總領廣東、福建、廣西軍務。調欽差王翱爲三省巡撫,着政務之事。原福建都司……”
“要打仗嗎?”楊能接過旨意後問了一句。
王翱這會不在廣東,人在廣西那邊,廣西可不同於廣東那裡還是少數民族的聚集區。王翱也從來沒有想過以官威壓人,還是想去談一談的。
主官接旨,福建與廣西兩位都督爲副職,楊能再把手令給他們看就是了。
金傑搖了搖頭:“楊大人,說實話雜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講。咱出門的時候,白大人特意讓人過來交待了,能說的要說清楚,不能說的一個字也不能講。眼下還不是時候,也省得讓人猜錯了。”
“有理,不過……”楊能這個不過也沒有說出來,估計白名鶴的交待不會沒原因。
第二份卷軸拿了出來,金傑又說道:“楊大人,這一份可是有萬歲親筆批示的。天音機三省各府、州、縣。各衛所、千戶所、碼頭要在半年內給配上,東西自然是楊大人您安排人去南京那邊領,怎麼用,怎麼護着這些東西,南京那邊有人管!”
“這東西好,配上了好事!”楊能也希望天音機可以多配一些。
“這還不算完,萬歲還交待了,一年之內,每隻艦隊至少要三條船上配上天音機,關鍵的時候頂大用,南京船廠還有一條新船,命名青蓮龍王號,上面就裝了一臺大功率的,號稱海上千裡天音,此事怕是要苦了鄧將軍,您就算不在船上,也要安排可信的人在船上,這船不入港,南海巡遊!”
鄧海龍默默的點了點頭,看來是有大動作了。
第三個卷軸拿了出來。
“楊大人,萬歲已經批准在淡馬錫建城,樊將軍是第一任城守,後勤之事由您負責。至於說軍費這邊您能虧多少,白大人只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了。白大人說這話您聽了,就什麼也明白了。”
金傑沒再解釋,楊能也不需要金傑解釋。
白名鶴身邊論經驗足的打手,那位白福不用講,那是教官級別的。動白福就是滅國之戰的級別,而除了這位白福之外,樊良絕對是第一人,楊信、楊義兄弟年輕經驗不足,他們還撐不起大事呢。
叫上樊良,那麼這棋盤上的佈局楊能大概也能猜到了。
鄧海龍這時問了一句:“如果遇上水戰,是出戰,還是驅逐?”
第四個卷軸給拿出來了。
“鄧將軍,莫龍那邊訓練的水師能不能用,能有多大用,這要看您的意見。萬歲調了一隻艦隊要封了那麻六甲海口,莫龍是打側翼的,您老是後援。”
“誰?”鄧海龍問這話的時候,也在腦海之中把大明所有的水師將軍過了一遍。誰的能力強弱,那一個艦隊的特點等等,全部思考了一次。鄧海龍不是懷疑各艦隊的實力,只是從選艦隊上就可以看得出這次計劃的真像。
金傑卻沒回答,而是打開了卷軸在上面指了一指。
鄧海龍認識字,而且也寫得一手好字。這公文上用的是正楷字體,寫的清楚瞭然,可就是這樣鄧海龍還是盯着看了好一會,這才默默的將卷軸給捲了起來。
鄧海龍看完,在楊能耳邊說了一句:“楊大人,調去麻六甲的艦隊是沙伽羅!切記不可外傳,估計這步棋暗招很深呀!”
聽到沙伽羅三個字的時候,楊能這帶兵多年,經驗豐富的老將軍想得比鄧海龍還多,鄧海龍是海戰最優秀的統帥之一。可楊能呢,卻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戰略家,是有元帥能力的人物,他聽到沙伽羅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朝廷的佈局很長遠呀。
要說大明水師,那一支戰力最強,估計誰也不服誰。
但要說,那一支在這兩年粘血最多,最狠,殺出的威風最大,那只有沙伽羅了。
一羣女娃娃,硬是把倭島北部殺的人人低頭,就是倭國各大名也不敢在海上與這羣女娃娃叫板,敢叫板的都已經成海里魚兒的食物了。
不過,大明水師的將軍們也明白,一羣女娃娃如果不狠一點,當真會被人看輕。那就容易讓人給欺負了,只有夠狠才能夠保護自己,才能夠在倭島北部立足。如果她們不敢殺,那麼也不敢把她們留在倭島北部了。
如果她們不敢殺,怕是水師的許多將軍們也會勸她們殺,甚至替她們殺。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沙伽羅號不屬於大明水師序列,而是一隻沒有編號的……海盜!
“她們,船不夠吧!”鄧海龍也知道沙伽羅有多少船,最重要的是大明不可能把倭島北部的海權給放棄了,所以能從倭島那邊調出來十條船就是極限了。這支部隊想要增加卻是非常難的,因爲船員不好挑呀。
縱然有心想去,沒點本事也上不了船,總不能讓人再去照顧着。
金傑搖了搖頭:“這個雜家就是不知道了,想來自然會有人安排。鄧將軍,這裡還有最後一個手令,是於太師簽署的。”
金傑把最後一個卷軸拿了出來。
鄧海龍反倒沒把這一份放在心上,這一份的內容是于謙要廣東水師摸清南安所有的海邊碼頭,無論大小碼頭的詳細情況。
爲什麼鄧海龍沒放在心上,因爲他已經在作了,基本上安南大大小小的碼頭,有多少條船,碼頭水深是多少,大明什麼型號的船可以直接突入之類的,都有着詳細的記錄。可以說從一年前,廣東這邊就認爲必打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