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哈智着人準備了轎子。
朱棣沒有上轎。
示意錦衣衛帶人護送皇后和小寶慶回宮,他則轉頭看向黃昏,“陪朕走走?”
黃昏猶豫了剎那,點頭,“好。”
看得出來,朱棣當下很憂鬱。
嗯……
不是襠下。
朱棣這位天子,無論何時,襠下都不會憂鬱的,哪像自己,穿越過來都快一年了,竟然還是小處男一枚,這才叫襠下很憂鬱。
微微側首對賽哈智示意。
賽哈智立即懂了,着人送皇后和小寶慶後,自己又帶着數名南鎮撫司的精銳高手,在暗中跟隨朱棣和黃昏行保護之事。
走在長街上,人羣熙攘。
沒人注意到,大明天下最偉大的兩個人竟然就這麼走在路上,此刻若是有不法之徒,悄然靠近兩人,賽哈智等人馳援不及的話……
大明又將是另外一番模樣。
當然,刺客得身手很好才行,鋼鐵直男朱棣在街上混混打架的話,也是陳浩南一般的強大存在,可以碾壓絕大多數人。
朱棣沒有言語。
負手而行,默默的看着這應天城的人來人往,置身在久違的民間,朱棣心中思緒萬千,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黃昏也沉默前行。
來到應天府半年多了,還沒好好感受過這真實的清明上河圖。
其實作爲穿越者,黃昏對此很難產生美感。
再美的清明上河圖,也封建落後,哪有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燈火不夜天看得讓人賞心悅目,唯獨的優勢,大概只有空氣了。
過覆成橋,穿過坊子,跨過文津橋,右轉,繞着皇城根下的大路一直上行,來到太平橋附近時,朱棣冒出了一句,“當日你就是在這裡跳河的?”
黃昏愣了下,答道:“是的,我叔母及全家女眷,皆殤於此橋下河中。”
朱棣神色略有尷尬。
繼續前行。
沿街而走,又右轉上了成賢街,左轉路過國子監,朱棣在街上聽着國子監內朗朗書聲,情緒好了些,說這些都是我大明的人才啊。
黃昏毫不知恥的說了句,最大的人才在你身邊啊陛下。
朱棣無語。
叱了句須知三人行必有我師。
黃昏暗暗嘀咕。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我黃某人真是你朱棣這輩子遇到的最牛逼的人才,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越過雞籠山,沿着進香河上游走去。
朱棣的話漸漸多了起來。
說:“這條路啊……朕現在還記得,當日走過它的場景。”
沿着這條路走上去,就是金川門,當日靖難之戰,朱棣率領大軍攻到應天城外,李景隆和谷王朱惠一起打開金川門,朱棣才順利進城。
開啓了永樂之路。
黃昏心中忽然一動,壓低聲音問道:“陛下,問個不該問的問題。”
朱棣:“嗯?”
黃昏脫口而出,“靖難之戰中,李柱國屢戰屢敗,後又主動打開金川門,這是否是因爲他一直都是支持您的?”
有點激動。
也許接下來朱棣的答案就能揭開這個千古謎團。
李景隆真的虎父犬子?
誰知道呢。
可李景隆真是廢人一個的話,能在靖難之戰中成爲南軍主帥,朱允炆和齊泰等一干酸儒,眼光真有那麼差?
要知道就是紙上談兵的趙括,根據後世考據,也並不是說的那麼不堪。
而且從歷史資料看,說李景隆不是朱棣的臥底,都沒幾個人相信,要不然朱棣登基之後,會重點封賞李景隆,還讓他當了柱國,爲羣臣之首。
朱棣哈哈一笑,斜乜一眼:“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黃昏很是失望。
站在金川門上,守城士卒遠遠的注視着那位負手望向整個應天城的中年男人,眼神崇拜和敬畏,剛纔這個男人登城時,幾個錦衣衛提前通知,說陛下微服查巡城防。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這輩子竟然能看見天子。
回去可以吹幾年的牛了。
朱棣看着繁華應天城,嘆了一聲,“多美啊。”
黃昏翻了個白眼。
沒見識。
若是讓你站在陸家嘴的東方明珠塔上,怕是要被震驚得五體投地。
朱棣又道:“看看這芸芸衆生,他們忙碌一生,卻只能果腹而已,難道他們就不能擁有更好的生活嗎,就只能承受艱苦嗎?”
黃昏有些動容,“皆看君王。”
朱棣苦笑,“君王?”
君王也是身不由己。
黃昏懂,封建王朝的天子君王說起來高高在上,實際上不過是士族階層的代表,始終代表着士族的利益,爲國是真,但爲民……
站不住立場。
於是認真的道:“一些雞湯微臣就不說了,說多了沒勁,就說現實一點罷,陛下若是多施行仁民政策,打造出一個盛世,既能保證士族利益,又能惠民,這就很好了。”
這是封建帝國的侷限性。
所以無論是從自己的私慾,還是從爲國爲民的大義,黃昏都願意幫助朱棣打造一個比之永樂盛世更爲輝煌的時代。
可惜,也正是封建帝國的侷限性,黃昏無法打造出直接越過資本主義的社會。
那需要大破大立。
但黃昏想試試。
他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追求——反正試試不懷孕,最多就是像張居正一樣,死後被清算而已,黃昏並不在意這一點。
身後名算什麼。
朱棣聞言苦笑,“朕倒是想,可有的人不懂朕之苦心啊。”
黃昏精神一振,到正題了。
問道:“陛下打算怎麼處置胡觀和南康長公主殿下。”
這對夫妻,黃昏知道一點,但並不記得他們的下場如何,甚至都不清楚這件事是不是自己穿越引起的蝴蝶效應。
朱棣反問,“你覺得應如何處置?”
黃昏沉吟半晌,說出了心中所想,“微臣依然覺得,和景清一樣,胡觀並不是最終大BOSS,在胡觀的身後,應該還有人在操縱,也許胡觀也只是個傀儡而已。”
朱棣:“???”
最終大BOSS是什麼意思。
黃昏道:“關於胡觀的處理,肯定留不得,若是對他仁慈,只會助長幕後真兇的氣焰,讓他們越發得寸進尺,到時候死的人更多。”
所以胡觀必須死。
朱棣點頭,“公主呢?”
黃昏無奈嘆氣,當朱棣問出這一句話時,就註定南康長公主不會死了。
朱棣這個鋼鐵直男,終究只是對朱家人以外的臣子狠。
對朱家人簡直仁慈過頭。
索性不回答。
答了無用,反正朱棣心中已經有了打算。